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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迪曼这才想起来,自己只顾哭,竟忘了让儿媳妇出来见面了,忙唤道:“孩子,快来见见你的大婶!”夜愿藏在里间,只顾听这老姐俩说话了,却没闹清楚来者是谁,也不便出来,听婆婆呼唤,才款款地由屋里出来,给惠老板打了个招呼。惠老板迎了过来,拉住夜愿的手赞叹地说:“多秀气的孩子呀,汤姆斯家可算有福气,娶了个天仙般的媳妇,谁料又出了这样的祸事……”说罢,苏迪曼和夜愿禁不住淌下了泪来。惠老板说话得体,劝慰有方,苏迪曼一时止住了悲伤,又询问起了惠老板的近况。惠老板并不多费口舌,只回答家中一切都好。聊了一会儿,惠老板发现屋里的东西摆得有些凌乱,就动手帮助拾掇起来。婆媳俩好不容易见到了贴心人,挽留惠老板在家吃饭,她也不推辞,动手帮忙摘菜。不一会饭菜做好,三个人围在一起边说边吃,虽是几样粗陋的下饭菜,惠老板也不嫌弃,吃饭当中惠老板叹了一口气说:“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苏迪曼说:“老姐姐怎么见起外来了,有话就直说吧!”
惠老板说:“你家骤然遭受这样的大祸,实在是可怜,父子俩离世,你们居家度日不免艰难,今天我来这里能勉强吃上这口粗茶淡饭,以后说不定连这个也没有了。杀人凶犯至今没有下落,看来即使政府、警察局合力缉拿,也难以一时半会儿破案。现在的世道又艰难,十国之间的战争不断,打官司投起诉状,哪样不得用钱?案子拖得越久,花销就越大,你们原来没有什么积蓄,拿什么去支付?何况侄媳妇这么年轻,难道就守一辈子寡?我说句不知深浅的话,何不及早给侄媳妇选一个好人家,让她改嫁,既能节省一个人的开支,又可以得到一点聘金彩礼,好用来在部门中活动,给大哥和大侄子报仇雪恨。咱们是多年的老姐妹了,我才敢说这几句实在话,您看怎么样?”惠老板的一席话,说得夜愿面红耳赤,低着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迪曼听来却句句在理,本来她就觉得让儿媳妇这样陪伴自己过一辈子,实在对不起她。但新丧期间,又不便把心事说给儿媳妇听,何况没有可靠的人帮助物色,恐怕也难选到合适的新女婿,所以尽管心里头装着这件事,却一直没有提起。惠老板直言不讳地讲明了利害,苏迪曼怎能不点头赞同?这时,她把头转向儿媳,用关切的语气问道:“孩子,惠老板的话你听明白了吗?”夜愿一张粉脸已羞成了大红布,眼泪在眼眶中转来转去,眼看就要流出来。惠老板见状赶快劝道:“孩子,婶和你婆婆都是你的亲人,不会害你的,今后的日子还长,是守是嫁,还得你自己拿主意。”夜愿手捻着衣角颤悠悠地说:“我愿意陪着婆婆,养老送终,一辈子不嫁。”惠老板心疼地说:“居家过日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年轻轻的死了老公,又没有孩子拖累,你何必守一辈子空房呢?何况你在这里死守,并不能感动那些当官的,你婆婆又拿不出钱来去部门活动,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你老公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一语说罢,夜愿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滴嗒滴嗒地落到了饭碗中,她把摆在面前的碗推开,站起身来趔趔趄趄地跑到里屋去了。苏迪曼与惠老板交换了一下眼色,道:“老大姐说的都是实理,我们不说拐弯话,我儿媳妇的婚事,麻烦您给物色一个好人家,只要今后她能夫妻和顺,我也就免去一桩心事了。”惠老板说:“好人家倒是有几个,不过,不知道人家肯不肯点头,你且等我几天,待我分头与他们说一声,若有一家应允,我包你儿媳妇后半生不愁吃穿。”苏迪曼千恩万谢地表示感激。惠老板看看天色已晚,起身告辞,临分手又从包包里摸出五千块钱,放到苏迪曼手中说:“我也是小户人家,没有多少积蓄,这点小意思权做我给汤姆斯大哥的奠仪吧?”苏迪曼百般推辞,惠老板有点不高兴地说:“你我姐妹一场,难道连这点钱的情分也没有?你如不要,我就不再来了。”苏迪曼这才勉强接过钱,直目送惠老板的身影消失在曲折的乡间小道上。其实,惠老板的万寿桥之行,是“拉塞尔”特意安排的。
拉塞尔被夜愿的姿色倾倒,恨不得立刻将她抱上床。从县长那里得到奖金和允诺后,更感到胸有成竹,所以特地委托惠老板前去劝亲。最初,他担心苏迪曼不会答应,可没想到事情进展到如此顺利。听了惠老板的回音,他随手拿出两万块算做报遣大媒,又迫不及待地催惠老板快去提亲。惠老板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就踏踏实实地等上几天,听我的佳音吧。”拉塞尔又拿出了一百万元的银行卡当作聘金彩礼,惠老板照数全收,叮嘱他这几天不要对外透露风声,然后,匆匆地辞别去了。五天以后,惠老板又来到了苏迪曼家。苏迪曼看着这张银行卡,有点心动了。惠老板一叠声的道喜祝贺,苏迪曼忙问新婿是什么人?惠老板说:“这真是侄媳妇的好运到了,帮助喀秋莎为老公冤案平反的那位拉塞尔,不嫌弃侄媳妇的再醮之身,情愿明媒正娶讨她为妻。拉塞尔是本县第一位能人,县政府顾问,深得县长器重,前几天又得到了县政府的奖励,真是人财两旺。把侄媳妇嫁过去,一可保全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二可催促拉塞尔帮助缉拿真凶,连诉讼费都不用花,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苏迪曼听了也觉欣喜,当即把儿媳找来,说明缘由。夜愿原来并没有改嫁的念头,但听婆婆说得完美,更兼她曾见过拉塞尔一面,知道这个人外貌也不丑陋,从各方面来比较,除了年龄,都远远胜过自己的丈夫,于是也不再拒绝,含羞带悲地应允了这门亲事。苏迪曼为人善良,想想儿媳妇要走,今后家中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了,不觉凄切,眼泪又涌了出来。惠老板连忙劝慰,直到她收住了眼泪,才离开。当天夜里寒风大作,漫山遍野林涛呼啸。正值莫比乌斯11月初,没有月光,天空上又布满了阴云,把星斗也遮掩得严严实实。此时,黄迪莘庄案平反证据已递交维新国巡视组,并引起高度重视,决定重查此案,黄迪莘庄昭雪有望。拉塞尔的名望在联合县飙升顶点,对于采访、照相、直播等,他一概婉拒。
婆媳俩在昏暗的烛光下,对坐长谈。苏迪曼特地打开了箱子,取出媳妇过门时穿的新衣,连同自己平日舍不得穿的几件手工丝绸裙衫,都包在一起,给媳妇做陪嫁。那一百万元聘金彩礼,苏迪曼只留下了三十万元,其余的都让夜愿带过门去。安排妥当了,她才拉起夜愿的手,深情地说:“你到我们家一年多,生活俭苦,委屈你了。如今改嫁到别家,你要处处小心谨慎,不要乱了规矩。过门以后如果烦闷就回万寿桥来住几天,也好给我打个伴……”说到这里,苏迪曼眼睛中的泪水已夺眶而出,夜愿也忍不住珠泪纵流,婆媳俩紧紧依偎着直到鸡打鸣。拉塞尔得到允婚的消息喜出望外。原来他一直住在喀秋莎家里的东厢房,和喀秋莎商量好后,现在,他特地把东厢房粉刷得焕然一新,然后,又为新娘备办衣物、家具,直忙了三天才准备停当。
他请了一班乐队,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把夜愿迎娶过了门,送亲的有苏迪曼的邻居秋菊。婚后,夜愿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她想干什么他就让干什么。而且天天好吃好喝供奉夜愿,十多天没让夜愿穿过一件重样的衣服,加之“拉塞尔”处处体贴,把个娇嫩、青春、活力的新媳妇哄得不知怎样感激才好。在汤姆斯家时,虽然苏迪曼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但那种粗茶淡饭的生活实在无法与现今比拟,夜愿庆幸嫁了一个好老公,“拉塞尔”虽有135岁了,但仍龙精虎猛,她感到后半生有靠了,所以,刚过门的几天里有时还想念公婆,以后就一门心思投到老公身上了。夫妻之间无事不谈,汤姆斯家的底细被拉塞尔摸得一清二楚。光阴荏苒,转眼蜜月过去了,时令已到隆冬,联合苗乡的冬天虽不十分寒冷,但刮起风来也还催人紧裹衣衫。天已过了黄昏,拉塞尔还没有回来,夜愿做好饭菜,等着老公回来一起吃,可直到月上东天,还没有丈夫的踪影。
夜愿有点急了,失去过老公的人,最怕新丈夫再出意外,所以她坐卧不安,心中也感烦乱。半夜一点过,拉塞尔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脸上布满愁容,娇妻满面春风地迎过去,竟没换回他的一点笑意。只见他木然地坐到椅子上,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好像要说什么,又强咽了回去。夜愿有点纳闷地问:“今天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唉声叹气的难道有什么事吗?”拉塞尔摆了一下手,示意她不要再问,好半晌才说:“不是我唉声叹气,都为你们家的那个案子,搅得心神不宁。”夜愿吃了一惊问道:“汤姆斯家案子与你什么相干?”老公说:“只因我这几天不断代你婆婆催促县上缉拿凶手,恰逢昨天市长也来了紧急督办通知,限令在半个月内破案,警察局长耍滑头,县长又把破案的事责成我来牵头办理,说奖金我也领了,要拿话出来说!真荒唐!这件事要抓人又没有线索,欲待受害者家属不催又实不可能。今晚我与县警察局长、刑侦大队长商议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从哪里下手,而上级期限又紧,到时若不破案,不但我这一百万元奖金要追回,而且可能因此惹上麻烦,叫人怎不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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