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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安,我相信这‘别的什么东西’就是LITA。我们必须保守秘密,直到它在人类世界稳稳站住脚跟,再也无法逆转!”比安艰难地问道:“多久?你要等多久?等到它开始左右投票,还是直到下次选举?”

                  他耸耸肩:“至少那么长,五年,可能是十年。看到了吧,病毒只感染最近做过手术的人,他们一般年纪都挺大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多是有影响力的人,就像那个保守党徒。”他说个不停,比安心不在焉。为一个该死的合作者的头衔而等上十年,对比安的事业、名声毫无用处。当然,比安可以揭发孙思邈的秘密,但是这只会招致他的怨恨,不管怎样,他很容易就可以拿出所有证明他发现的证据。人们很容易记住的是发明者,而不是揭发人。

                  他们付帐离开,路上在街边的哈根达斯冰淇淋店里躲过了一场倾盆大雨。在他们等待的时候,比安买了两份芝士冰淇淋,他要香草的,比安要了蓝莓的。孙思邈边吃边高谈阔论他的研究计划,冰淇凌沾满嘴唇。比安假装聆听,却另有所思,那是谋杀的初期计划和重要细节。场面在脑海中不停地闪现。当然,这将是完美的犯罪。

                  谋杀的动机,比安有的是,不过外人绝对想不到。谋杀手段?这儿有的是毒药和病菌,虽然他们很小心,可意外总是难以避免的......同样只需要一个机会。

                  当然还是有个麻烦,就是天才少年的名声,所以即使比安成功干掉他,也不敢马上跳出来。该死,人人都会说那是他的工作,或者是他对实验室的领导,导致了LITA的发现。另外,比安在他死后突得大名可能会招致别人的怀疑。

                  电影里的侦探们都是这样进行的:“动机,手段,时机”。嗯,比安有充分的动机,但是它确实如此遥不可及,如此模糊,以至于任何人都不会把这两者联系起来。“就这么办。孙思邈还是得死。我得回国独立开展工作,也许用不着十年,也许是两三年,重新把他的工作做一遍,并巧妙地用我的研究,有条不紊地覆盖掉孙思邈精神的闪光。”比安心里盘算着,“最后它看起来完全就是我自己的成果。只比安一人,没有共同作者,没有!”

                  这个计划的美妙之处是没人会把比安的成功与多年前他那同事兼朋友的悲剧性结局联系在一起。毕竟,他的去世不是使比安的事业暂时受挫吗?“要是可怜的孙思邈能看到这一天该多好啊!”比安幻想------当自己整理行装去斯德哥尔摩时,对手们只能充满嫉妒地说上这么一句而已。

                  当然,比安的言语和表情都毫无异常,他们都有日常的工作。不过每晚比安都花几个小时帮助孙思邈进行秘密计划。顺其自然,这段时间可谓愉快。当比安充实了他的某些思想时,孙思邈就毫不吝惜对这种缓慢、迟钝,但是有条不紊的方式大加赞赏。

                  比安放慢节拍,因为发现孙思邈根本就不着急。他们一起收集数据,在严格的保密措施下分离病毒,甚至得到了病毒晶体,然后做X射线衍射,做流行病学实验。“真奇妙!”孙思邈在揭示LITA病毒强迫宿主为了满足自身需求而去给予的时候常常会大呼小叫。他雄辩地、激动地把这归结于随机选择,而比安却无法克制要迷信地认为那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内在的灵感、智慧。他们越是发现它技巧的精巧和高效,孙思邈就越佩服,而比安却越讨厌这堆RNA和蛋白质的堆砌。

                  这一病毒似乎无害的事实,孙思邈甚至认为就是共生,只是使比安更加痛恨它。让比安感到高兴的是他的计划。孙思邈有给予LITA自由统治的计划,而比安将很高兴使他陷入困境。比安将使全人类逃脱这个跃跃欲试的傀儡主人的魔掌。没错,为了比安的个人目的,他推迟了警告,但他一定会发出警告,赶在他那毫无疑心的同伴之前。

                  孙思邈一点也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替比安打工,他的每次思想闪光,每次“找到了”的结果被比安记在私人记事本上,跟那些讨人厌的自己的数据分开放置。同时,比安仔细考虑了所有可资利用的手段。

                  最后,比安选定一种极其烈性的埃博拉病毒作为他的代理人。对于生物学家来说,人是合子,由带有46条染色体的双倍体细胞组成,除了人的单倍体性细胞,或者叫“性细胞8”。雄性的性细胞是精子,而雌性的性细胞是卵子,各带有23条染色体。所以生物学家说:“人的受精卵只是性细胞为了产生更多性细胞的方法。”

                  “人是所有事物的手段。”比安如是想。有个他认识的家伙读过一篇科幻小说,还把那个故事讲给比安听------最后,小说证明,人类、大脑和肌体存活的惟一目的,是为了给蟑螂提供征服太阳系的飞船的材料。

                  但这还远比不过孙思邈的想法。他谈及人类就好像说起一个正儿八经的联合国。从人们肠道中的大肠杆菌,渺小的为我们清理睫毛的共生虫子,到为细胞供应能量的线粒体,所有这些包括我们的DNA,孙思邈把人体看作一个妥协,和解、共生的巢穴。我们染色体的大部分都来源于过去的入侵者,他就这样认为。

                  共生?他在比安脑海里画出这么一幅图景------那些操纵木偶的小东西,疯狂地拉着拽着蛋白质绳索,强迫我们这些木偶跟随它们那肮脏、自私的旋律跳动着。而你,你是最坏的!像多数愤世嫉俗者,比安仍然对人性持有一种隐秘的忠诚。是,有些人就是猪猡。比安一直都知道这点。虽然他也是个自私自利、好享用别人劳动的家伙,但至少他还能诚实地承认这一点。实际上,有些人仰赖于那些和善、不可理喻的好人们,仰赖于他们那荒谬的慷慨,那神秘难解的利他主义行为。人们表面上嗤之以鼻,可暗中却对之充满敬畏。

                  “但是你来了,该死的家伙。你使人们遵从其道路。你完成你的工作之后,世上不再剩有神秘的东西了。再不会有愤世嫉俗者的容身之处。妈的,我憎恨你!”比安憎恨孙思邈。他定下完美的计划,要开始一场辉煌的战役。在最后那些无罪的日子里,比安感到,他的决心如野兽一般坚定。他将掌握自己的命运,如此甜美的决定。没想到最后一切却是虎头蛇尾,比安没来得及完成准备,布置一个小小的陷阱,准备一点沾上致命微生物的恰当的混合物的尖利的玻璃。可是恶性肺器官自动免疫系统崩溃症来了,就在比安刚要开始实施谋杀行动前。恶性肺器官自动免疫系统崩溃症,改变了一切。

                  恶性肺器官自动免疫系统崩溃症,和它相比,AIDS简直像是挠痒痒。一开始它势不可挡。它的载体,对我们来说完全未知,那肇事者长时间拒绝抛头露面。这回的病毒没有明确的易染人群,虽然它主要在工业化国家中流行。有些地方学生极易感染,而另一些地方则是公务员和快递员。

                  自然,全球所有主要的流行病学实验室都投入这场战斗。孙思邈猜测那种病原类似导致绵羊搔痒症和纯粹的植物疾病的朊病毒,是一种伪生命体,甚至比病毒还简单,但更难发现。开始,他被指为离经叛道,直到最后,瑞典皇家科学院的专家们在绝望中决定照他说的试一下,然后就发现了孙思邈预测的休眠的类病毒,在用来贴卡通画、邮票和信封的胶水中。

                  孙思邈当然成了英雄,实验室大多数人也一样。毕竟,他们在第一线抗争,然而,自己的伤亡也十分惊人。有段时间,几乎没人愿意参加葬礼和集会,但孙思邈是个例外。送葬队伍足有一公里长。比安被邀请作悼词。然后他们恳请比安接手实验室,他答应了。

                  自然,比安已淡忘了LITA。全社会的力量都投入到与恶性肺器官自动免疫系统崩溃症的战争中,即使是只老鼠也知道在船沉时要出把力,尤其是周围还看不到港口。

                  他们终于找到了对付恶性肺器官自动免疫系统崩溃症的方法。经过无数次尝试和失败,比安终于找到一种钒化合物,治疗方法涉及到药物和给病人以危险的大剂量钒后骨髓产生的含抗体的血清。它大多数时候很有效,但病人必须度过一个危险且痛苦的临床期,常常需要全身换血。

                  全球血库空前紧张。难道这就是我们一心向往的世界?只有到这时,人们才又像战时一样慷慨献血。比安更不会奇怪幸存者在康复者后,成千上万地拥向血库。他们击退了恶性肺器官自动免疫系统崩溃症。它的病媒太不可靠了,一旦被察觉,其传播就很容易被打断。可怜的小东西,它甚至没机会进入孙思邈说的谈判阶段,那些就是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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