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最后一人
魏子隐直接无视了烦人的衙役,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作答中。在草稿上写完答案后,他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从考篮中拿出一个小锅,接着取出一小把米和一些青菜,吹燃火折子开始做饭。
考生们好歹还有个破破烂烂的号房挡雨,巡视的衙役们就只能顶着雨了。看到魏子隐的的号房中升起温暖的白烟,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的某位衙役更是恨得牙痒痒。
简单地吃过饭,魏子隐又着手将草稿誊抄到了正式的答卷上。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转转手腕,满意地搁下笔。
夏季的暴雨总是来的快去的快,此时雨早已停了,但湿漉漉的号房坐着怎么也不舒服,不停有考生交卷离场。
见魏子隐答完试卷,某位衙役双眼又是一亮,眼中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与阴毒。他快步走到魏子隐的号房前,就等着魏子隐将试卷交给他。
外面的路如此湿滑,他要是不小心一个摔跤将试卷弄脏了也没办法,不是吗?
可谁知魏子隐根本看都不看他,而是一展试卷,又从头开始检查起来。
“妈的!”衙役不由暗自骂娘,只能又踱步起来。
随着贡院内的考生越来越少,衙役的脚步也越来越急促。
终于,终场到了,贡院内敲响了铜锣,示意所有考生交卷离场。
魏子隐一直稳如泰山地坐着,直到其他所有人都交了试卷,才终于缓缓站起身收拾考篮。
衙役一喜,正要上前接过试卷,早已发现不对劲的张学道迈步走了下来,伸手拦住衙役。
“无事,直接交给我吧,反正是最后一人了。”
衙役再如何心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学道亲自取了魏子隐的试卷,失去了最后毁掉他的考卷的机会。
走出贡院,其他四人早已等候多时。
唐钦风有些担忧地上前,见他神色无虞,这才放心地说:“既然魏贤弟出来了,那我们就走吧。”
徐广宣还是颇有几分识人的本事的,魏子隐扫了一眼,几人都是真心地关心他,尤其是唐钦风,温文尔雅的脸上一派忧色。
另一人孙悟好奇地问:“贤弟怎么这么晚才出来,依贤弟的才学看来,院试该是如探囊取物一般才对。”
另外两人也跟着打趣起来,“是啊,贤弟这般仔细耐心,让我等可怎么办?”
几人正说着闲话,跟着魏子隐一起最后一批出场的人中有人不爽了。
那人冷笑一声,“怪哉!最后一名都敢大放厥词了?我看榆庆省学子的质量是越来越低了。”他不胜感慨地叹息着,与他同行的人也都哄堂大笑起来。
孙悟脸色变了变,一片薄怒之色。不过魏子隐只觉得跟这种只会口舌之争的废物争辩是白白浪费时间,唐钦风则是君子本色,不欲与人相争。
于是五人都无视了旁人的嘲讽,回客栈等候放榜了。
这举动落在那嘲讽之人眼中,自然是被他们羞辱得落荒而逃了,因此他们更畅快地欢笑起来。
院试后的第五日,正是贡院放榜之日。
一大早,贡院前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唐钦风翩翩君子般摇着扇子,和声说:“孙兄,不如等会再去看,告示牌处这么多人,你挤不进去的。”
孙悟却摇头,“唉,你们二位可真沉得住,我不行了,必须得第一眼就瞧见榜文才行。”说完就义无反顾地挤进人群中,如一尾灵活的沙丁鱼左挤右挤,很快就挤到告示牌最前方。
辰时初刻,一队衙役走来,为首之人正手持一纸布告。
人群顿时沸腾。
一时间,欢呼声、痛哭声响彻贡院。唐钦风也不由抬起头眺望前方。
告示牌前,一个身形瘦弱的人两眼呆滞地看着布告,他将上面的名字扫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能相信自己再次落第的事实。
“这案首是谁啊?怎么都没听过,没想到唐钦风竟然只得了第二名。”
“清涣县那个十六岁的学子竟然落第了,唉,可惜可惜。”
瘦弱男人闻言朝布告最前端看去,“魏子隐”三个字跳进他的眼中。落第的挫败、痛苦似乎都转变为了嫉妒的火,熊熊燃烧着。
“名字都没听过,肯定是贿赂了考官!否则我怎么会落第,一定是因为我没有给考官好处。一群贪官污吏!”他在心中不无阴暗地猜测着。
但他并不敢将自认为的真相说出来,他可惹不起这群贪官。
因此他只能如同行尸走肉般往前走着,只想赶紧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经过一处树荫,他瞧见了静静站立着的魏子隐和唐钦风两人。
看来这两人也落第了,他心中升起隐秘的得意与窃喜,竟然还敢大放厥词,这下被打脸了吧,活该!
他的脸上露出疯狂的笑,此时只有嘲笑同样的失意人,他才能重拾信心。
“哟,这不是院试当天放大话说考秀才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的人吗?怎么这么不开心,落第了吧?哈哈哈,最后一个出考场竟然还敢说大话,真不怕笑掉大牙。大家快来看看这个废物,哈哈!”
他将心中的阴暗肆无忌惮地宣泄在无辜之人身上,指着魏子隐疯狂地嘲笑起来。
此处离公告牌并不远,许多考生和凑热闹的行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也有同瘦弱男人一般心底阴暗的人,试图通过嘲讽他人来排遣内心的烦闷,因此他们都哄笑起来。“天呢,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唐钦风难得板起脸,一脸严肃地看着嘲讽魏子隐的人,正要开口反驳,孙悟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唐贤弟、魏贤弟!你们中啦!天呢,魏贤弟是案首,我就知道他一定可以!唐贤弟你是第二名,哇,你们都好厉害!”
孙悟欢天喜地地冲两人跑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
“我瞧瞧案首是哪个,乖孙你等会一定记得摸他一把沾点喜气啊。”
瘦弱男人听见欢呼声,心中更加羞恼,见唐钦风面露喜色,他更加气急败坏地唾骂起来:“笑个屁,你们这种废物得是考官眼瞎了才会录取吧!”
在他心中,魏子隐这种最后才出考场的人,肯定比他还要不如。自己都落第了,他更不可能考得上。
这话刚骂完,他耳边就幽幽响起一句话:
“他们二人就是此次院试的案首和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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