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要跟多久？”

  在一处村子的拐角处，谢老鬼停了下来。

  见身后仍未有任何动静，他冷哼一声，从怀中取出药水，朝身后洒去。

  只见空荡荡的地方，几道人影显现出来。

  几人见事情暴露倒也不慌。

  “我们奉总领命令办事，还请见谅。”

  “见谅？老夫答应的事就不会食言。反倒是他高平口口声声说相信我，现在却派你们来是几个意思？”谢老鬼冷冷地说道。

  “总领的命令，我们不得违抗，请你不要过分难为我们。”

  “难为你们？老夫我就没有个人隐私了吗？我这几日拉屎，恐怕拉了多少粒都被你们看的清清楚楚，一群大老爷们看人拉屎，那场面想想都让人膈应。”谢老鬼嘲讽道。

  几人脸色明显有些难看，但他们仍然站在原地，不愿退去。

  “真是岂有此理！”谢老鬼取出毒药，向几人洒去。

  众人纷纷四散撤开，其中一人躲闪不及，沾染上毒药，瞬间毙命。

  “老家伙，你敢动手！”其他几人拔出剑，将他团团围起。

  谢老鬼冷笑着再次拿出毒药洒去。

  “弟兄们，小心！”

  几人纷纷躲开。

  谢老鬼叹了口气，那些强效的药都在云隐之谷用完了，现在剩下的只能打他们个出其不意。但是现在几人都有了防备，这样下去他迟早被擒。

  “弟兄们，留活口。”几人从各个方向袭来。谢老鬼虽然手中有剧毒药，但是对面人多势众，配合默契。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很快就被他们找到突破口。

  一人从后面袭来，刺到谢老鬼腿上。他的腿顿时鲜血横流，一阵站立不稳。

  “黑子，下手轻点，把他弄死怎么办？”

  “放心，我有分寸。”

  谢老鬼回身一击，打退了此人，但其他人又围了上来。

  他靠着墙边，单脚站立，心中在急切地想着对策。

  “老家伙，放心，我们不会杀你，但是为了防止你跑，你的腿是保不住了。”几人提着剑，笑着慢慢靠近。

  “高平要是知道你们如此对我，定饶不了你们。”谢老鬼吼道。

  “放心，总领特意吩咐过，若是你不从就打断你的腿。”

  “高平，他竟然如此！”谢老鬼捂着流血的腿，眼神越发冷冽。

  待几人靠近，他猛然拿出临时调配的药粉，一把洒向他们。

  “去死！”谢老鬼吼道。

  由于距离过近，几人一时间躲闪不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黑子猛地冲上前去，将所有的药粉都挡了下来，整个人被药粉灼烧成了焦炭。

  “黑子！”剩下几人惊叫道。

  “老家伙，我跟你拼了！”其中一人愤怒地朝谢老鬼的心脏刺去，但被另一人挡了下来。

  “白子，你疯了，杀了他我们都得死。”那人说道。

  然而白子似乎失去了理智，不肯罢休，死死地盯着谢老鬼。看得出来，她和黑子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

  “是啊，白子，此人杀不得。”又一人劝道。

  他附身白子耳边安慰道：“再忍忍，我也早看此人很不爽了。等他替总领办完事，咱们就把他给解决了。”

  那人将白子拉到一边，暂时平息了她的怒火。

  “那么老家伙，暂且将你的人头寄存到脖颈，先用你的双腿偿还我兄弟的死吧。”那人举起剑刃，朝谢老鬼腿上砍去。

  谢老鬼闭上了双眼，他早该知道他们是些亡命之徒。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只听“叮当”两声，一记飞镖将那人手中的剑打落。

  几人转头望去，一个青衣男子立身于屋檐上，斜眼看着他们。

  “你是什么人，胆敢阻挡我等。”

  “哈哈，还是先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那青衣男子笑道。

  “大言不惭的家伙。”

  “弟兄们，上！”

  几人一跃而上，持剑和那人打了起来。

  仅一个回合，那青衣男子手拿飞镖，眼疾手快的解决了数人。

  “不好，走。”剩下两人见状连忙转身要逃。

  “想走？没那么容易。，另一素衣女子兀的出现，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白子，我掩护你，速去将这里的情况告知总领。”一人道。

  “那你怎么办？”白子担心道。

  “别管我了，你快走。”那人扔出一枚弹丸打在地上，顿时浓烟四起。

  “那你保重。”白子也不是犹豫之人，转身便走。

  “哪里走！”素衣女子起身欲拦住她。

  那人挡住了素衣女子。

  青衣男子见状要去追，白子将手中长剑向谢老鬼扔去。

  “不好”，他只能返身去挡。

  再回头，白子已消失不见。

  “你这点事都办不好！”解决了那人，素衣女子走过来斥道。

  “哼，本来就是交给你收尾的，你自己没能处理好还怨我。”青衣男子回怼道。

  “你俩行了，快点把我抬出去，我快被这浓烟呛死了。”谢老鬼嚷道。

  两人闻言，急忙冲过去，将谢老鬼抬离了这烟雾弥漫的地方。

  “你们师傅呢？”谢老鬼问道。

  “师傅他老人家在山中已经备好茶点，就等老前辈你来了”，两人恭敬地施礼道。

  “这老东西自己不来，还要我亲自去。”

  随即谢老鬼看着他俩笑道：“我这腿现在也走不了了，你俩谁背背我这把老骨头啊？”

  “男女授受不亲，他来。”素衣女子说道。

  “你小时候我还看过你光屁股的样子呢，这会咋害羞了？”谢老鬼看着素衣女子哈哈大笑着。

  素衣女子闻言，脸上顿时泛起一片红晕。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那都多久的事了”，青衣男子忙打着圆场。

  接着，他蹲下身子，对谢老鬼说道：“老前辈，我来背您。”

  “你轻点，轻点！”谢老鬼看着青衣男子毛毛躁躁的，生气地嚷道。

  “坐稳了！”青衣男子背起谢老鬼，一跃而起，飞檐走壁，三人极速向无荡山驶去。

  无荡山内阁中，长眉道人静静地盘腿坐在蒲团上，前方放着正在煮沸的玉绒茶。

  长眉道人轻捋胡须，将煮好的玉绒茶倒入两个茶杯中。

  他喃喃自语道:“应该是要到了。”

  不等他说完，素衣女子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师傅，老前辈来了。”

  “请。”长眉淡淡说道。

  谢老鬼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我说老东西，你这规矩真多，见你一面还得弯弯绕绕拐这么多地方。”谢老鬼埋怨道。

  “多年没见了，这次不知你谢固来找我，有何事啊。”长眉指着一侧的玉绒茶，示意他先饮用。

  谢老鬼也没客气，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嗯，这玉绒乡产的茶就是香啊。无论什么时候喝，都能使人回味无穷。”

  “我这次来呢，没其他事，只是想请你给我起上一卦。”“自打从云隐之谷回来，谢老鬼心中就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长眉笑道：“莫非你在那灾凶之地惹上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啊，我不偷不抢的，还能碍着谁的发财路不成。”谢老鬼没好气地说道。

  “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固，一去不复返喽。”

  “哪有那么多话啊，快给我起上一卦。”谢老鬼催促道。

  “好吧，容我为你起一卦。”长眉笑着说道。

  “我之卦，只窥生死，不寻缘由。”

  长眉道人说罢，随即闭目凝神，双手快速地掐算着。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看向谢老鬼，缓缓说道：“卦象显示，你生门紧闭，死门大开。”

  “怎么会这样？”长眉面色一变，疑惑道。“半年前我曾私下为你算过一卦，那时候生门大开，怎么如今卦象显示截然相反了。”

  长眉再次闭目，快速掐算着，结果仍是一样。

  “谢固，你在那灾凶之地，到底沾染了什么东西？”

  “唉，我也不知。”谢老鬼陷入了沉思，良久后，他抬头看向长眉道人，“可有何解法？”

  “必死之局，没有解法。”长眉叹了口气。

  谢老鬼闻言，一瞬间像苍老了数十岁。他苦涩的摇了摇头，随即又像是释放了束缚在身上几十载的枷锁一般，整个人变得又轻松起来。

  “你近日不要走了，就留在我无荡山。或许我拼尽全力，可以为你博得一线生机。”

  长眉道人话音刚落，便见谢老鬼的脸上露出了决然之色，他站起身来，声音沙哑地说道：“不必了，我老了也累了。”

  “前半生在乱世之中度过，朝不保夕，每日都在生死边缘挣扎。”

  “后半生虽然活在太平盛世，但孤家寡人，日子过得平淡如水，无甚滋味。”

  ？没意思，活的真没劲，天天和那些药打交道，我整个人都快和它们一样腐朽了。”

  谢老鬼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他缓缓从内阁走出，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

  “谢顽固！”长眉道人喝道。他心中感到一阵凄凉，不愿失去这位旧时好友，因为除了谢老鬼，他身边再无能与他交心之人。

  “长眉啊。”谢老鬼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释然地看着他，“我谢固可不顽固，倒是你长眉在某方面固执的紧。”

  “总是守着你这一寸大的地方，图一世清闲。但你可知这世上即将再起战争，到时候这清闲之地又何处可寻？”

  谢老鬼的话像一根针，深深地刺痛了长眉道人的心。他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腐地。

  自谢老鬼走后，小哑巴每日饭后蹲守在阿土旁边，唯一陪伴她的是一个黑色小兽。

  阿土身边青黑色的土质已经淡去，一株嫩芽在他旁边生长出来，不过他仍不见清醒的迹象。

  小哑巴怀揣着期待，每日醒来必做的一件事就是给这株嫩芽浇水。

  渐渐地这株嫩芽茁壮成长，并伸出枝丫为阿土遮风挡雨。不过阿土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不曾起来表达感激。

  小哑巴拿出她自己做的馒头，虽然有点丑不拉几的，但是比起前几天那焦黑的模样，这个倒是可以食用。

  她小心的掰开一点，递到阿土嘴边。阿土双唇紧闭，并不领情。

  小哑巴挠了挠头，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吃。她将馒头丢到地上，重新返回木屋中。

  小兽在大树阴影处躲着太阳。看到丢在地上的馒头，它起身一口咬住，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小哑巴拿着重新做好的馒头走了过来，她发现地上的馒头已经不见了。

  吃了，吃了，小哑巴心道。

  她笑着再次掰下一小块馒头，递到阿土嘴边，仍不见阿土张嘴。

  应该是他吃饱了。小哑巴再次走进木屋中，拿起温好的水，慢慢的倒在阿土嘴上。

  水顺着阿土嘴两边流淌，流在地上，沉入土中，化为养分，被嫩芽长成的大树所吸收。

  看着阿土吃饱喝足，小哑巴开心地笑了。

  她挽起袖子，拿起高她半个头的锄头，在小木屋后面费力地松着土。

  这里是她自己开垦的一片小菜地，虽然有的草干瘪的蔫了吧唧，有的草被灌满了水无法呼吸，不过她干劲十足，小手抡起锄头就向土上挖去。

  这时有风吹过，阵阵花香传来，蝴蝶翩翩舞动。小兽被吸引，吠叫着追向蝴蝶。

  小哑巴额头上的汗珠滚落，看着被挖的不成样子的土地，她开心的笑了。

  树上一颗果实掉了下来，砸在阿土头上，裂成了两半。

  一半向阳，落在阿土旁边。一半向阴，指向巨石一侧。

  “轰隆”一声巨响，巨石缓缓打开。

  小哑巴手中的锄头掉落在地上。她心跳加速，紧张地盯着巨石的方向。小兽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它站在小哑巴的面前，朝着巨石狂吠。

  随着巨石开启，一个人影缓缓浮现，正是从无荡山归来的谢老鬼。

  他面色阴沉的走了进来，眼前的一幕让他怔在了原地。

  “这是？紫凡果树！”谢老鬼呆呆地看着阿土身旁长成的大树，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回想起少年时候，曾乘舟途经一处怪地，几经周转仍不能走出。

  有一老翁于云雾遮掩处出现，指点他出路，他百般感谢，后得知此人是无荡山开山祖师，当时暗暗遗憾没有多与之交谈。

  不过临走时，老翁说过一句话：“你这一生平淡无奇，日后会有一徒。”

  “只见紫凡果现，树下之人必为你徒。承你衣钵，则药学可兴矣。”

  他当时年少，虽然对那位前辈很是尊敬。不过他不认为自己会平平无奇，他坚信自己会在药学上闯出一番名堂。而且从未有人见过这紫凡果树，他也只在史册典籍上一窥其模样，世上哪有这般的东西啊。

  可如今这种种现状，让他不得不相信。

  “唉。”谢老鬼瘫坐在地，心中充满了懊悔和自责。他蹉跎半生，寻找的徒弟竟然就在眼前，可他却已经无法挽回，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他害死了自己要寻找的徒弟，自己几十载的成果也无人承继。按照老翁的预言，此人日后在药学方面，必定大放异彩。

  “害人者，人恒害之啊。”谢老鬼捶地顿足，心中的悔恨和痛苦难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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