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要到农历新年。

  江一平凭着一身过硬的运气，春节值班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队里的陈雷是外地人，退伍后才分配到滨海市，今年运气不佳轮到他春节当天。江一平表现高风亮节的情操，主动提出替他值班，这样可以让他早点回家团圆。

  陈雷感激涕零，抓紧时间去抢票。

  江一平无所谓，反正只是一个白天，在警局看看档案也就过去了。

  节前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春节这一天，滨海市又下了一场雪，警局里的电话异常安静，没有发生任何激情犯罪情况。

  临近下班时间，江妈妈来了电话让他下班以后直接回家，两个老人虽然嘴里不说，但是大年三十儿子不在家还要值班，没发火已经是对他工作的支持了。

  江一平掐着时间，抓起电话和狗剩就冲下楼往家回，开车开到一半才想起来，买好的年货全落在了家里，于是他又只得调转车头，回到自己的住处。

  开门冲进屋一通收拾，抓着打包好的东西带着出门。

  然后就愣了，对面屋里灯光居然亮着，他以为，这个时间她已经回家过节了。

  他之前明明问过她过年的安排，周声声当时的回答是要回家过年的，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江一平上前去敲门，难道是没关灯？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周声声就穿着长穿的睡衣站在门里，疑惑地看着他。

  江一平轻咳一声，“不是说回家过年？我还以为是灯忘记关了。”

  周声声道：“晚一点再回去。”

  江一平解释：“我回来取东西，帮我给叔叔阿姨带问个好，祝他们新年快乐。”

  “谢谢。”周声声点头。

  江一平离开后，卫生间传来“滴滴滴”的提示音，床单被罩已经洗好了，周声声走过去取出来拿到阳台去晾好，然后环顾四周，好像没有其他能干的。

  窗外传来爆竹声，偶尔还有灿烂的烟花在上空绽放，电视机里熟悉的倒计时直播节目，衬得家里格外寂静。

  其实，她白天的时候已经带着礼物回去过了，这些年，他们都已经习惯在过年的中午简单吃一顿就算了。

  在一起守夜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活动。

  当她早上拎着水果和牛奶还没敲门的时候，老太太独有的嗓音从门缝里传出来，“那个拖油瓶哪去了？”

  不出意外，拖油瓶说的就是她，而说话的人是她母亲的婆婆、妹妹的亲奶奶，宫家的家长郭老太太。

  宫守平的声音跟着出来，“没来呢，她平时也不回来，就过年来吃个饭，妈你别说些有的没的......”

  这话俨然点了炸药一样，老太太的声音高了八个度，“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那个小拖油瓶我还给你带过呢，阴阴沉沉的不说话，坏主意一堆一堆的。”

  “我有没有说过让不要带着她过门，你们都不听......”

  周声声刚到宫家的时候老太太的确带过她，表面夸她文静，背地里说她阴沉白眼狼，叮嘱宫守平不要对她太好。

  周母尴尬地打圆场，“应该快到了。”

  “大过年的不说早点来帮忙，还不是白养那么多年。”老太太道。

  周声声不好再继续听，抬手敲了敲门。没一会儿，有人走过来开门。

  周声声低头喊人：“妈。”

  周母受了气，只冷淡地点点头，“回来了？”

  周声声应是，跟着走到客厅给宫守平和老太太打招呼，老太太没说话，宫守平点点头。

  她把手里的水果和牛奶放到茶几边，老太太瞄了一眼，撇撇嘴没说话，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周母喊她，“来厨房帮忙。”

  厨房台面上摆着食材，旁边有列好的菜单，周声声系上围裙帮忙洗菜备菜。

  厨房里寂静无声，周母打破僵局：“你也看见了，老太太今年来了，你吃了饭就走吧，免得她不痛快。”

  “......好。”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心里还是一阵难受，这顿饭不吃也罢，可是她的教养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厨房忙了两个多小时，饭菜终于做好了，宫蓓蓓也回来了，她看到周声声也只是冷冷地看一眼。

  周声声只想尽快离开。

  席间，老太太想到了什么似的问她在做什么，有没有正经工作，周声声简单回答自己在画画。

  “那就是没有正式工作了。”老太太不懂那些，在她的印象里工作就代表老师、公务员这些，这也就是她当时极力主张让宫蓓蓓念师范类学校的原因。

  周声声低头不语，周母笑笑，“不是正经工作，不稳定。”

  周声声捏着筷子，告诉自己就快结束了。

  宫蓓蓓突然出声：“奶奶你问这个做什么？”

  老太太对着孙女笑开了花一样，“你表姑奶奶那边的亲戚托我给她侄孙介绍对象呢，对方虽然长得一般了点，但是人家有正式工作，也说不挑长相和工作......”

  “滋啦”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周声声身后的椅子从地板上划出声响，她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有工作，也不需要您介绍对象，我们不熟，我敬你是长辈，今天算我不知礼数，先走了。”

  周声声说完也不等其他人的反应，转身就拎着衣服和包包离开。

  周声声走出小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朝公交车站走去。

  她自嘲地笑笑，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渴望家的温暖，可是那不是自己的家，她的家已经在多年前就已经没有了，她努力过，可是失败了。

  她很早之前就应该明白的，可是人总是矛盾的。

  周声声比预计的时间早，没想到正好让江一平碰个正着，没办法，只好撒个善意的小谎话。

  可是江一平可不是好忽悠的，他坐在家里思前想后觉得不对劲，扔下猫和父母回到房间里给周声声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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