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我的幻觉，但是，我看到的那个人，真的和叔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

  “但是他们在做完全不同的事，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们两个虽然一样，但却像是身处在完全不同的时空里。”

  光幕中的画面，定格在魏无羡说完这句话的尾音里。

  这一次光幕播放的时间，明显要比之前很多次的时间要长很多。一直到那泛着蓝光的屏幕声音彻底消散了下去，周遭都是静无人声。

  不得不说，这次他们获得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就算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魏无羡，也一下子软倒进身后的椅子里，仿佛整个人脱力一般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怎么感觉，已经过去了大半辈子呢？”

  没有人回答魏无羡这句似感慨又似叹息的话，但一片沉默里，大家的神色各异。

  不得不说，很多人在这一刻的感觉是跟魏无羡一样的。

  明明一开始，他们算是莫名其妙被弄到这里的，但是现在，他们却好像已经在一场又一场的光幕之中，看尽了自己的半生。

  “所以这场光幕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们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吗？”

  说话的人是一个身穿藏青色道袍的修士，他问出的问题，的确也是眼下大多数人的心思。

  但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就连魏无羡都没想到，一场光幕，居然看尽了自己此后几十年的光景。

  信息量实在是太大，魏无羡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愣在那里失神的功夫，魏无羡却突然感应到了一丝来自身后的注视感。

  细数起来，他精神紧绷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对于别人的目光和气息，比从前更要敏感数倍。

  但他能感受到，那目光里并没有什么杀意。但他还是几乎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目光的来源处。

  然后他就撞上了蓝忘机的目光。

  那垂落的目光似乎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蓝湛，你说，这光幕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甚至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这话就已经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他不希望蓝忘机露出那样悲伤的眼神，他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是这一刻，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没忍住又摸了摸鼻头，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指上，魏无羡蓦地失笑一声。

  看来他是真的被光幕播放的这个东西影响到了，甚至刚刚问出这话的一瞬间，他觉得蓝忘机就是那个，已经跟他过了半生的道侣。

  他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那只是光幕里所谓的未来，而他现在的处境，甚至不久之前才刚跟蓝忘机起了争执。

  就在魏无羡下决心顺点什么补救一下，类似于“不想回答就不回答的这种话”的时候，蓝忘机的声音却再清晰不过地在他的头顶响起。

  “她告知我们未来之事，似乎是为了预警？”

  蓝忘机的声音很轻，轻到那些看得见的温柔直接从他的眼眸深处流淌了出来。

  这样的蓝忘机，和之前在客栈中和自己争执，连名带姓地叫出自己名字的蓝忘机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魏无羡甚至在那一瞬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心口的跳动声。

  他这才注意到，原来蓝忘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就站在他的身后。

  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魏无羡一抬头就能撞进蓝忘机垂下的目光里。

  “蓝湛……”

  魏无羡几乎是下意识地呢喃着蓝忘机的名字，下一刻，他眼角的皮肤便触摸到了一丝温热，是蓝忘机的手指微微划过。

  这一瞬间，眼前的蓝忘机在魏无羡的眼里，几乎都要和光幕里出现的那个，几十年后的蓝忘机如出一辙。

  因为他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温柔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之前…对不起。”

  “蓝湛你不用说对不起！”

  “你很好，真的，你特别好！”

  魏无羡瞬间一个机灵，几乎是瞬间从原本的位置上弹起，一叠声的驳回了蓝忘机的话。

  但魏无羡跳起来的动作太急，蓝忘机又站的近。结果他直直地就这么撞上了身后之人的下颌。

  关键是，这一下还真的撞疼了。

  魏无羡下意识地就想去捂自己的头，但蓝忘机的动作却比他快了一步。

  有温热的掌心落在了他的头顶，那一瞬间，魏无羡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按下了暂停键一样的停在原地。

  然后，他听见了蓝忘机的声音。

  “魏婴，我会在的。”

  我会一直在的，或许我没办法去评判你选择的对错，但不管对错，我们可以共同承担。

  而且，如果光幕里关于未来的事情都是真实的话，那么也就说明，你现在的选择，你现在做的事情，都没有错。

  对于此时的蓝忘机来说，越是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心疼的情绪就更浓烈了一分。

  从前他觉得自己的这份心意多半是无望的，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

  但是经过那么漫长的，漫长的仿佛要说尽他们后半生的光幕播放，蓝忘机又觉得，或许他应该说出来的。

  他可以说出来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压抑自己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放松。一直关在牢笼里的倾诉欲终于得到了窥见天光的机会。

  “魏婴，我心悦你。”

  “不管发生切莫，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

  ……

  ……

  “好。”

  魏无羡觉得自己在听见蓝忘机剖白的一瞬间想说很多话，很多很多，难过的，委屈的，还有那些关于伤痛的。

  他也的确转过了身，定定地看着蓝忘机。

  所谓近乡情怯，魏无羡觉得他现在是近人情怯。

  他真的可以吗？

  和这个人并肩而立。

  就像年少求学时那样，就像他们那一日在孔明灯下的誓言那样。

  湿红未退的眼尾又现了水光，蓝忘机有所感应一般地握住了他的手。

  光幕的蓝光闪烁了一瞬，再次亮起时同样显现了魏无羡的身影。

  一身蓝白印着花纹的姑苏蓝氏家主服，发冠，抹额，连脚下的靴子都透着蓝白。

  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前的回廊下赏雪，偶尔低声念两句词，似乎在回应着屋里的阵阵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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