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余生迟疑着开口：“所以，你之前说她有殒落之相，还有父君他们肯定她早已身殒，便是在那时？”

  “是。”莫玄收回视线，神色淡淡，道：“玄鸟违背天道，被降下责罚，剥夺神格，受幽冥极刑四十九日，九天玄雷八十一道。那时的它，便是医仙老头儿还在都救不回。”

  余生鼻间不受控的发酸，眼眶里更是无所觉的染上了湿意。她低下头，道：“然后呢？她现在为什么好好的，还化了形。”

  莫玄煞有介事道：“不知。”

  “……”

  “玄鸟不同于那些神界神明，它出自神鸟山，许是有旁的什么法子或者……”莫玄悠悠开口，言语一顿，揣测道：“它又做了什么有违天道之事？”

  “……”余生抹了一把眼眶，将眼角湿意擦尽，她抬头道：“怎么感觉你和皂殇的关系不怎么好呢？”

  “哼~”莫玄轻嗤，阴阳怪气道：“它之秉性与吾向来不和，不过是因玄女之故，吾才对它多加在意了些。”

  余生挑挑眉，没有多问。倏尔，她扯起嘴角，语气莫名：“所以，我也是？”

  “？”莫玄微愣。忽而，他反应过来余生话中之意，认真道：“吾待你之在意，从未有一丝是因玄女。”

  “……”余生表情淡淡，眼眸一动不动。

  “你不信？”莫玄微微皱眉。

  “没有不信。”余生接话，直言道：“只是觉着，不真实，不太可能，不——”

  莫玄出声打断：“这便是不信。”

  “……”余生神色不甚赞同。因为莫玄的话，她是信的。而且于莫玄她再了解不过，他的性子，不屑于说什么好话，更不会因这种事撒谎。

  莫玄皱着眉思索道：“那吾换一种说法。”

  余生直直的望着莫玄，静等对方之言。

  莫玄淡淡道：“吾对你之在意，确有旁的原因，却非玄女而是因吾自身。”

  “……”余生怔愣，一时间理不清莫玄这话里的意思。

  “此前你不愿听，但今日吾当是必须言明。”莫玄轻声一叹，道：“玄女之神识虽是被玄鸟带回一缕，但那神识本该是留不下来的。”

  余生渐渐回神，似乎已经猜到接下来的发展。

  莫玄道：“玄女殒落，那抹神识也将散，须一极为强大可撼动天地之力量才能留住。而那时神界神明凋零无几，要护住那神识至少需五位神明之力才足以。”

  “所以……”余生呢喃道。

  莫玄接过话：“是以，当时世间唯有吾之力可护下那抹神识。玄鸟自是知晓此理，它便不顾重伤，来寻了吾。”

  余生嘴唇翕动：“你……”

  莫玄颔首，启唇道：“吾，应了。”

  余生咽了咽唾沫，道：“所以我并非天地灵气所汇，而是你的魔尊之力所护？”

  莫玄浅浅点头，道：“吾以半数力量汇于一团气，将神识护于其中，送往蓬莱交予了蓬莱老儿。”他眼眸微沉，定定道：“而你，得吾之力滋养数万年，开出灵智，生出自身灵识，最后得以化形。”

  余生缓缓开口：“这便是……我的来处。”

  “是。”莫玄点头，又道：“玄鸟说此世间唯有你能唤醒吾，是因你体内有吾之力，吾能感应之，而非因玄女。自吾唤你余生的那一刻开始，便未再将你看做玄女，亦或是玄归。”

  “玄归？”余生扬眉。

  莫玄解释道：“玄归一名，是当初吾将神识交予蓬莱老儿时所命。那时，吾想着，若是有一日神识醒来，便是玄女归来，唤玄归甚为合适。”

  余生垂眸：“……”

  良久的沉寂，就在莫玄以为余生又在胡思乱想时。余生忽地抬眸，脸色一言难尽，语出惊人道：“所以，玄女算是我母亲，而你是我父亲？”

  “……”莫玄只觉一口气憋在喉间，出不得进不得，实在……难受至极。

  “你从何处得出此结论的？！”他气道。

  “呃……”余生讪讪，她也觉着此事甚为荒谬。但是，将莫玄前后所有的话仔细想过一遍，又觉着……好像……是这么回事……

  莫玄脸色难看，没好气道：“你是玄女神识所孕育，同吾并无干系！”

  余生悻悻道：“可你分明——”

  莫玄不悦的出声打断，道：“吾说过，须有极为强大可撼动天地之力才能护住那神识。”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便是没有吾，只要是这般强大之力便可。”

  “哦。”余生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小声嘟囔道：“你自己上次不也说我该唤你父君吗？怎么这会儿就不承认了呢……”

  “……”莫玄心头一滞，被骤然点醒。他眼眸微沉，有些想不通这是为何？

  “那……”余生被莫玄不善的眼神盯得难受，谨慎道：“若是换成别的力量相护，醒来的还会是我吗？”

  莫玄瞬间收回旁的心绪，毫不犹豫道：“自然！”

  “哦……”余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慢腾腾的道：“所以，玄女的神识算是我母亲，你是……”

  莫玄额尾直跳，直觉余生又要语出惊人。

  须臾，他听得余生斩钉截铁道：“稳婆。”

  莫玄：“……”

  他以魔界尊主之位誓，自诞生以来，他从未有过一瞬间像今日这般想让一个人闭嘴。

  “嗯……”余生毫无所觉，自顾自的点着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应该是这样一个意思。”她心中莫名松了口气，幸好！

  莫玄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余，生！”

  “……呃。”余生思绪一滞，只觉一股凉意袭来，她缩了缩脖子，后知后觉道：“我这只是一个……不怎么恰当的……比喻，比喻。”

  莫玄轻哼，未多做搭理。

  气大伤身！他才不同这千岁小儿一般见识！

  余生跳下秋千，一脸讨好的凑到莫玄身前：“嘿嘿，莫玄~”

  “蠢。”莫玄唇间轻启，斜睨了一眼余生后，骄矜的扭过头不再多看。

  “……”余生凝滞一瞬，迅速恢复心情，扬着一脸笑意，道：“莫玄~我真的就是一个比喻，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嬉皮笑脸。”莫玄又道。

  “……”余生也不气馁，继续哄道：“莫玄~”

  莫玄依旧不理。他一脸不虞，淡淡扫了一眼余生后又扭回头去不再看。

  自他诞生以来，便很少受气。后面坐上魔界尊主之位，更是无几人敢同他多言，更别说像余生这般，也就这人才有胆子敢如此同他讲话，若是换作旁人——

  莫玄神色一滞，思绪骤然凝住。他怔怔的扭头看向余生。

  若是旁人如此……

  余生似有所感，忧心道：“怎么了？”

  莫玄眼神微闪，错开余生的视线。

  不对！若是换作旁人，他早便送那人去入了轮回。

  也不对！若是依他以前的性子，那人连轮回都入不了，直接魂飞魄散。

  他眉头紧皱，越来越多的情绪他似乎都已经不能理解，亦不知为何……

  “莫玄？”余生一脸担忧，抬手在莫玄眼前晃了晃。

  莫玄拧着眉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正晃悠的手。就像此刻这般，谁敢将手在他面前这般晃？除非不想要了。

  不仅是不想要手，也是不想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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