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藏书阁里的某处案几架旁，二长老笑的开怀，旋即又想起此刻所在之地，便连忙噤声。

  他放轻声音，语调里夹着兴奋，道：“如何？那阵法？”

  余生之前一直挂在脸上笑意微微一敛，垂眸道：“还有不少瑕疵。”

  二长老挑眉，直言道：“你的要求本来也太高。”

  “……”余生抬眸，眼神幽怨。

  她果然不能指望二长老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二长老移开目光，假装没看见。

  “唉！”

  余生重重一叹，似极为伤心。

  二长老耳尖微动，慢腾腾的看回来，不太擅长的宽慰道：“无妨无妨，以后慢慢完善就是。目前如何？”

  余生迅速收敛失落，侃侃道：“能寻万物但需借助那物之相关；三界中或有限制，但就人界而言，大部分地方可至；无需太多修为，启阵运转阵止不过弹指一挥间……还有一点，即便所寻之物消散，它也能寻得指定之物最后出现气息之地。”

  二长老微愣，见余生沮丧，他还以为阵法作用不大，没想到……

  “小殿下，你莫不是非得拿我寻寻开心？”二长老重新款上笑意。虽然有些无奈，却是真的很欣喜。

  “我才没有呢！”余生瘪瘪嘴，她可没有这闲心。她是真的觉得这阵法离她预想的还是差了一大截。

  二长老高兴道：“小殿下，你的这阵法已经非常厉害，虽算不上亘古未有，但已是一大突破，至少同类阵法中，此阵可至行首。”

  “当真？”余生扬唇，语调雀跃。

  “嗯。”二长老肯定的点头。

  “呵呵……”余生傻笑两声，显然是高兴过头。

  二长老不解风情道：“小殿下，记得想个名字，回头再整理一份完整的阵法析文，这可是要好生留存，发扬光大的。”

  “哦……”余生的兴奋劲儿消散一些，犹豫道：“我这阵法还有很多缺陷呢，拿给别人学……会不会误人子弟啊？”

  “怎会？！”二长老神色一惊，极为不赞同这说话，由衷夸道：“这阵法其中之妙便够那些人研习个百来年的。而小殿下仅用两年时间就画出这样的阵法，更算得上是惊才绝绝，当之无愧的。”

  余生讪讪一笑。能让一向说话不怎么好听的二长老夸出这样的话，她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旋即，她又反应过来这话里的另一重点，不确定道：“两年？”

  “嗯。小殿下，你已经闭关两年。”二长老点头。

  “……”余生讶然，又道：“那我父君呢？”

  “帝君还未归。”二长老微叹。

  余生皱眉道：“我闭关两年，在藏书阁也待了近一年，这前后都三年了，那什么烛微洞的莫不是不在三界之中，怎得父君去了这么久还未归来？”

  二长老脱口而出道：“便是在三界之外，以帝君的修为，来回也用不了三年。”

  余生：“……”

  “咳——”二长老握拳抵唇，轻咳一声，随口道：“许是……又去了他处？”

  余生轻叹，接受下这随意的可能。

  *

  琼华岛中，余生依旧是坐在某棵参天古树下的秋千上。

  五颜六色的小球儿们攀着青藤吊绳上一晃一晃的，余生被摇的舒服，换了个姿势，又躺了下来。

  “小殿下在想什么？”黑色小球儿飞到余生身旁。

  “在思考。”余生枕着双臂，双眼无神的望着树顶。

  “思考什么？”

  “思考人生。”

  “诶？”黑色小球儿语气天真，不解道：“小殿下为什么要思考人生？小殿下想做人吗？”

  余生：“……”

  小球儿们思绪简单，闻声而动，纷纷飞过来围住了余生。

  “小殿下想做人？”

  “小殿下要做人？”

  “小殿下变成人了？”

  “小殿下原来是人呀……”

  ……

  七嘴八舌的声音越传越离谱，余生悠悠一叹。

  瞧！

  流言就是这么来的！

  “思考仙生……”她无奈道。

  “哦——”黑色小球儿恍然大悟，声音拖得老长，也不知道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哦~仙生。”

  “仙生，仙生……”

  “小殿下是仙！”

  “小殿下当然是仙！”

  小球儿们兴奋的各归各位，又摇起秋千。

  余生舒了口气，又幽怨道：“小黑，以后不要随意曲解我的话。”

  “……”黑色小球儿沉默一瞬，委屈道：“小殿下，我说了很多次了，叫我小骨，我是黑叶接骨木。”

  余生恍若未觉，语气肯定：“是啊！黑叶接骨木，小黑嘛！”

  小骨：“……”好有道理，它都无法反驳。

  虽然瞧不见小球儿们的表情，但小球儿们单纯简单，很容易便能感知到它们的情绪。

  比如，小骨此刻无法反驳的困惑和委屈。

  余生勾唇偷笑。

  良久。

  “可是……我还是想叫小骨。”小骨闷闷开口。

  余生莞尔，喉间溢出轻笑，身子止不住的轻颤。

  小球儿们真是可爱啊！

  “嗯？”小骨疑惑的凑近。

  余生将小骨扒开，笑道：“没事没事，我乐一会儿就好。”

  “小殿下开心就好！”小桔梗不知何时也飞了过来。

  余生扬着唇角，认真道：“我自是开心的。”

  “可是我刚刚感觉到小殿下并不开心。”小桔梗揭穿道。

  小球儿们虽然天真无邪，但是对周围的感知却是非常厉害，加之余生心事重重的模样又从未掩饰，它们自然很轻易的觉察到。

  自此次回蓬莱后，余生确实有了很多心事。

  地界、转轮王薛礼、莫玄、聚窟洲……还有迟迟未醒的皂殇。

  一件一件，她可以选择忽视，也很愿意忽视。

  但……

  其实，那些不在意的她已经做了决定，她好奇心一般，是向来不喜多管闲事的。

  但那其中，却有她在意的。

  ……皂殇的安危，和莫玄的踪迹。

  这两件事，她不得不管。

  从那寻物阵法被她研制出来后，她便先去看了眼皂殇，四长老已经试过很多办法，依旧无果。

  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法子。

  她不想去寻什么神鸟山，也答应过天帝不去找神鸟山，所以她不会去找。

  寻物阵法是她用来找寻反魂树的，她有一小截反魂树根茎，只要有这阵法，她肯定能找到那截根茎所属的那棵反魂树。

  数万年之久，即便那棵反魂树已经消散，她也可以用这阵法找到那棵反魂树最后存在世间之时的地方。

  若是那反魂树存在的地方，当真就是神鸟山，那她……

  遵从心意，也遵从承诺，在解决那个“可能”之前她不会去探寻。

  “刚刚确实……有些不开心。”她道。

  小桔梗道：“为什么不开心？”

  余生躺着摇了摇头，轻快道：“已经没事了，仙生已经思考好了。”

  小桔梗默了默，思绪转不过来，只道：“小殿下开心了就好。”

  小骨插话道：“小殿下当然开心咯！”

  “小殿下开心~”

  “开心开心……”

  微风轻拂，小球儿们扒着青藤放缓了摇晃的力道。

  秋千有节奏的一晃一晃的，余生在这舒服的晃悠里闭上了眼。

  须臾，她忽地启唇：“你们说，一个人为什么一直不能醒过来？”

  “嗯……”小骨在一旁想得吃力，半晌都没说出来什么。

  小球儿们纷纷噤声，周围忽然就安静不少。

  余生闭着眼淡淡一笑。连十常帝君和四长老都没办法的事，她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

  半晌，小桔梗稚嫩的声音响起：“可能是……他不想醒？”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余生刹那间睁眼，怔然良久。

  ……不想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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