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异？”余生深深蹙眉。

  思绪乱飞间，她猛然想起之前薛十提醒她的小心行事。薛十说过，地界的许多魂魄近来出现异常，难道这青衣少年也是其中之一？

  她收回视线，看向身旁之人，不解道：“怎么有异？他怎么了？”

  莫玄双眸血光一闪，目光直逼青衣少年，似在探查。旋即，他悠悠道：“这死魂残缺不全，只剩一魂一魄。”

  “你，你……”余生思绪停在眼前人眸中刚才那一闪而逝的血光之中，怔怔的说不出话。

  “怎么？”莫玄低头看向余生。

  余生愣愣的看着那双乌黑深邃的双眸，这里面方染上过一丝血光。

  好像，初识之时她也曾见过。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道。

  自相识以来，她似乎还未问过这个问题。

  其实，她早该问的。

  原以为，以对方的性格会直接回答，或者直接不理。

  岂料，莫玄微微挑眉，语气认真：“很重要？”

  余生淡淡一笑，佯作无关紧要：“礼尚往来嘛！你知道我的身份，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呢。”

  莫玄思忖一瞬，道：“吾是已殒多年之人。”

  “已殒多年？”余生眉宇上扬，一直压着的声音也渐渐升高，小心试探道：“你是……鬼？”

  莫玄蹙眉，语气一如既往的骄矜：“区区鬼族，还不配与吾相提并论。”

  “……”余生翻了个白眼，不满道：“你自己说的你死了很多年了，死了很多年还在的，不就是鬼吗？”

  莫玄低眉，沉思片刻道：“吾所言不妥。”

  “嗯？”

  “吾并非已殒多年，而是在尔等口中已殒多年。”

  “蛤？”

  “吾乃魔界尊主。”

  “……”余生默然。

  莫玄神色不满，肯定道：“你不信吾。”

  余生气笑：“呵呵~现今只有三界，哪有什么魔界？！你就算编故事也得编的像一些吧！哪怕说个地界尊主，人界尊主，就算是天界尊主也比什么魔界来得靠谱！”

  莫玄皱眉道：“吾从不妄言。”

  “……呵。”余生冷冷一笑，不置一词。

  “吾所言，并非三界。”莫玄一向不喜多言，此刻还是开口解释。

  “难不成你想说上古六界？”

  “是。”

  “……”

  “你不信？”莫玄存活数万年，第一次感觉到一丝无力。

  余生戳穿道：“上古六界都消逝十万年了，魔界也在其中，早已覆灭，魔尊更是殒落数万年，早就不复存在。”

  莫玄心乏，道：“吾只是殒落于尔等口中。”

  余生：“……”

  少顷，莫玄轻叹，不欲多言，道：“不信便罢，此乃吾唯一答复。”

  “……”

  *

  信与不信，余生自己也难定论。

  无论是魔界还是魔尊，早就覆灭数万年，她自然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样一件荒谬之事。

  但莫玄又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实在叫人难以将他划为‘平庸’二字中。

  是高深莫测，还是装模作样，且看今后。

  余生适时移开话头，看向远处还站在荆棘前的青衣少年：“你说那少年只剩下一魂一魄，会不会本来就是正常的？毕竟这是地界，什么样的鬼怪都有，少了魂魄也很正常？”

  莫玄也不再多计较，接话道：“魂魄残缺确实很正常，但魂魄残缺却出现在九幽之内，便不再正常。”

  “嗯？”余生一时不解。

  莫玄道：“九幽乃是狱所，进入九幽的死魂皆走过森罗殿。既走过森罗殿又怎会魂魄有异？”

  世间万物死后魂入地界，走过黄泉路、望乡台后，有两条路可选。

  一是不想或者害怕继续前行，便留在野鬼村，等待魂飞魄散。

  二是走过野鬼村，进迷魂殿，入森罗，接受审判。审判之后，便是定下生死轮回。

  换言之，自森罗殿出来的死魂，必不会有异。因为即便之前有异，森罗殿也会查清、解决，最后才会裁决。

  所以，阴山出现异魂并不正常。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余生道。

  莫玄淡淡睨了一眼那青衣少年，启唇道：“走。”

  “……”

  “跟紧我。”未在意余生所想，莫玄提步继续前行的路。

  余生手中的衣袖微动，她匆忙扫一眼那少年后，立马跟上莫玄的步子。

  周围阴风更甚，余生抓着白色衣袖的手紧了紧，偷偷摸摸的又向那片荆棘处瞅了瞅。

  荆棘前空空如也，青衣少年不见踪迹。

  她心下一凛，还没来得及出声喊人，便扫见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少年。

  “莫，莫，莫玄。”

  “……”

  “莫玄？”

  “嗯。”

  “他，他跟着我们。”

  “嗯。”

  “他好像在说话。”

  “嗯。”

  “他好像在说……走？”青衣少年距他们渐近，余生已经能看清少年唇形，也更加清晰的听见了之前一直听见的‘走走走走……’。

  她完全没料到，刚才吓到她的那些‘走走走……’居然是这少年发出。这声音毫无感情，在这样阴暗的环境里平实的有些骇人。

  “我们在走。”前侧传来回答，声音低沉动听，和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余生撇嘴，对于莫玄的不按常理已经习惯。

  几步后，一直荡在耳畔的‘走走走’渐渐消失，她悄然回头，青衣少年已经不见踪迹。

  再次紧了紧手里的衣袖，指节连连泛白，余生毫无所觉，沉声道：“莫玄，他不见了！！！”

  “嗯。”

  “这没问题吗？”

  “嗯。”

  “你确定不会有危险？”

  “嗯。”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嗯嗯嗯？！”

  “……”

  “你说话呀！”

  话落，前方的人陡然停住。

  “嘶！”余生猝不及防，撞上那坚实的后背，鼻头生疼，眼眶瞬间水润润的，止都止不住。

  一直紧握在手里的衣袖都被瞬间放开，两只手捂上鼻子再说不出话。

  莫玄扫了眼自己被抓的皱巴巴的衣袖，眉间微蹙：“麻烦。”

  “没人性！”余生也不甘示弱，只是因为捂着鼻子，出口的话瓮声瓮气的毫无威严。

  莫玄轻哼一声，又看向余生染着水雾的双眸，缓缓摇头：“娇气。”

  “……”余生嘴角一撇，不再忍耐，眼眶里续了半晌的水雾骤然而下，连声音都染上哭腔：“娇气就娇气！我是蓬莱帝姬，这辈子都还没受过这么大的罪呢！”

  莫玄不为所动，还有闲心调侃，难以置信道：“撞个鼻子居然是你这辈子受的最大的罪？蓬莱老儿居然这般养你？！”

  “……”余生一愣，眼泪戛然而止，旋即气道：“本殿下说得是莫名其妙掉到这地界，莫名其妙遇到一群妖魔鬼怪和你，又莫名其妙要来走这阴山！”

  莫玄挑眉。

  “我……”余生怔住，瞬间在心底后悔，也意识到这话有些伤人。

  莫玄毫不在意，只是眼神微眯的望向黑雾弥漫看不见尽头的远方，若有所思道：“确实……莫名其妙。”

  “我不是那个意思……”余生未注意到莫玄话中的异样，正欲开口解释，却见莫玄突然提步向前走去。

  她慌忙将人拉住，道：“诶？等等等等，我错了，我错了。”

  莫玄顿住，蹙着眉低头看向正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那只手比他的手小上一圈，手指纤细修长，白白嫩嫩的，很软也很舒服。

  ……这便是蓬莱老儿用一千年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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