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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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音看了看几位先生的房间,此时都大门紧闭,她知道在没有查阅完所有学生的功课前,他们是不会出来的。
她人小鬼大地说:“大哥哥,现在溜出去没人会发现的,你现在就买糖给我好不好?”
云挚很喜欢她的机灵劲,拉起她的手就朝街市走去。
云挚本来也有个妹妹的,可云絮那丫头生性古怪,从不与他亲近。偶有几次主动接近他,还是从背后无声无息靠近的,把他吓个半死。她还笑嘻嘻地号称是在练习轻功,真是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
但这个铃音就不一样,寻常小姑娘的模样,天真可爱,边走边唱着歌儿。与神出鬼没的云絮不同,她腰间的铃铛欢快地作响,一路上叮铃当啷,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除了糖果以外,云挚还给她买了很多吃食,两个人坐在河岸上边吃边聊,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那样。
铃音胆子很大,双脚向外垂在河沿上,来回晃荡,云挚真怕她坐不稳掉下去。
她的脚离河面很远,也不知道是岸沿修得太高,还是她的腿太短。
铃音像是能看出他的心思似的,率先回答他说:“是水位下降啦,所以河面看起来很低。”
“你还知道水位下降?也是学堂的先生教你的?”
她模棱两可地晃了晃脑袋,也不知道算“是”还是“不是”。
“现在,你可以开始讲故事了吧?”
她望着河面,用稚嫩的声音讲了起来:“爷爷说,这个地方以前不是人住的,而是鲛人的领地……”
好吧,一听就是个典型的神话式开头,不见得真能和当下的事情挂钩。但云挚还是打算听下去,起码这个传说在柳泽济的汇报里并没有。
“鲛人不能在离海太远的地方生活,所以他们只占这一块地方,没有扩张的野心。最开始的时候,这里并没有人,只有鲛人。可后来,渐渐有人迁徙过来了,鲛人也不驱赶,他们想着反正自己也占不了多大地方,就让那些人也住下来吧。于是,出现了人与鲛人混居的时代。”
“在鲛人的管理下,这块地界风调雨顺,物产丰富,人们都过得很富足。可是有一天,一位人中佼者瞧不起其他人,觉得他们都不如自己,想要凌驾于他们之上,因此就有了统治者。起先统治者作为人的代表,能做出更英明的决定,也能解决很多问题,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后来,人群中的聪明者越来越多了,大家都要争着做统治者,这世道也就乱了。”
从一个小姑娘口中说出“世道乱了”这样的话多少有些违和。可考虑到这是爷爷讲给她听的,也就当是转述爷爷的话吧。
铃音说话的语调越来越老成,云挚有几个瞬间都觉得她不像孩子了,摇头晃脑,像个撺了好多故事的说书先生。
“那些想做统治者的人终于吵开了,都闹到了鲛人那里。鲛人也很苦恼,他们喜欢风平浪静的生活。为了快些平息纷争,鲛人在这块地界里藏起了一根权杖,说谁先找到了,谁就是天命所归。这根权杖,就是传说中的御理王杖。”
“鲛人们也说不清这个御理王杖最初是怎么来的,他们说在他们之前的很多代,就有这个东西了,是真正的上古神物。如果使用得当,可保一方平安,所以在当初上岸生活的时候,他们就把它从海里捞了上来,立在了泰山之巅。这些年来,这片地区也确实没有任何灾祸,每年都是丰收年。”
一般故事到了这里,通常都要有转折了,云挚总觉得这个故事还是有些庸俗,无非是劝导统治者不可怀揣私欲,要心怀苍生之类的……
云挚咬了一口糕点,替她说道:“这些人是不是为了争夺王杖打了起来?是不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大哥哥真厉害呢,说对了好多!”
云挚觉得怎么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被哄的小孩子?他看了眼铃音:“你说我说对了很多,那意思就是没有全部说对啰?”
“嗯,没错。是有血流成河,也有生灵涂炭,可抢夺终究是会结束的,最后总有个结果。”
“那个得到的人就是这块土地的祖先?”
“我们已经不知道祖先是谁了,因为……祖先太多了!”
什么意思?云挚听出了点不一样的意味。
铃音接着说:“最后得到的那个人看似心想事成,一帆风顺,可不久后整片地界就遭了灾,出现了大海啸,当时的百姓死了一大片。再后来,那个人的儿子继承了王位,可情况一点儿也没有好转,百姓继续遭灾。再再后来啊……他们的一个大臣夺走了御理王杖,成为了新的王,可干旱又来了,又死了很多百姓……在这些灾年,鲛人也返回了海里,对这片土地再不留恋了,于是之后连指导使用的人都没有了。”
等等,这故事怎么和一般的套路不一样啊?别的传说无论悲喜,最后总有个结论,或者某种警示意义。可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就是一场接一场的遭灾,既没有缘由,也没有解决之道,那流传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云挚打断了她问:“铃音,爷爷给你讲故事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一个什么道理啊?”
铃音茫然地摇了摇头:“最后那个御理王杖在纷乱中弄丢了,可这块地方却慢慢恢复了平静,又能盛产粮食和水果了。”
云挚细想了一下,前面遭灾的那些年,一定是那些帝王做了一些天打雷劈的恶事,这样故事就完整了,就能劝诫帝王施行善政了。铃音应该是在转述的时候忘记了,或者爷爷觉得那些桥段太残酷,不适合她听,所以就没讲。
“铃音啊,爷爷有没有告诉你,之前那些帝王做了什么错事啊?或者做了什么对王杖不敬的事?”
“不知道,他们还是年年去泰山上对着王杖祈福,但就是不停地遭灾。”
铃音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道那些帝王到底哪个步骤做错了。
云挚眼看着天色已晚,她要是再不回去估计要被先生们骂了,于是只能暂且作别。云挚一直把她送到学堂门口,虽然只听了个不明不白的故事,但他还是觉得这个傍晚过得很愉快。
铃音对着他挥手,再三叮嘱说:“写书的大哥哥,你一定要仔细写下来,写给很多很多人看哦!一定哟!”
她三令五申地提醒他要广为传播,也不知道是小孩子的固执,还是对爷爷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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