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5

  苏靳南接到电话时，正在实验室和云暄一起核对最新一次实验数据。

  两人听完这通来电后，几乎是反应一致，立即脱下实验室白袍，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尤达梨这次发病的程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凶险。她被元治发现时，整个人侧身倒在蒲团边，额头上破了道口子正在淌血，是刚才骤然失去意识倒下时磕到地面擦破的。

  元治连忙高声喊人帮忙，他和寺庙里的义工一起将尤达梨抬下山送上救护车，又在车上想办法联系上苏靳南。

  可在救护车上，尤达梨就已经出现心脏骤停的不良迹象。随车医生紧急抢救，以最快速度送入急救室后，立马注射肾上腺素……

  在苏靳南和云暄赶到时，人总算是暂时保下来。

  “恩人，你总算来了！你女朋友她在里面，你快点进去看看她。”元治没有离开，一直守在抢救室外，见苏靳南赶到，他连忙上前。

  “谢谢你通知我。”苏靳南飞快地说完，立刻走进抢救室。

  尤达梨身上盖着急症室的被单，嘴里插着呼吸机，身上贴满监护仪器，右手一直紧握着，有一小截红色的绳结从手指间露出来。

  “尤达梨。”苏靳南走近她身边，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云暄面色苍白地站在苏靳南身后，他的一颗心也为尤达梨所牵动，可此刻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为尤达梨联系家人。

  他看了看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机的尤达梨，眼中满是心疼的情绪在流转，他拍了下苏靳南的肩膀：“我先出去联系尤叔。”说完，他转身走出去。

  苏靳南站在病床前，整个人如坠冰窖。这些天他早出晚归，已经有很久没和尤达梨一起吃早餐或是晚餐，甚至连面都见不上。他回到家时，通常她已经入睡。而他出门时，尤达梨还在赖床。

  他总以为她和他还会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只要他能尽快把药剂研制成功，进入下一阶段人体实验，他就能成功逆转她的病症。

  可是，时间并不会等人。

  赶来医院的路上，苏靳南终于看到一小时前尤达梨发给他的那条微信。

  【尤达梨：生日礼物，给你请的，一定要戴哦！】

  照片是尤达梨握在右手指尖的一根祈愿红绳，红色与金色丝线在传统的编织工艺中缠绕成结，寄托来人的心愿。

  苏靳南眼角余光注意到尤达梨紧握成拳的右手，他轻轻地掰开她蜷起的手指，掌心中躺着的正是照片中那根红色手绳。

  苏靳南红着眼眶，把手绳绑在自己左手手腕上。他低眸望着仍处于昏迷中的尤达梨，轻声似耳语道：“我收到了，已经戴在手腕上。你睁开眼睛看一眼，尤达梨，我等你醒来。”

  ……

  尤达梨并没有如所有关心她的人的心愿一般很快苏醒，她被转入重症监护室。

  尤华生当天半夜赶到后直奔医院，他来不及质问苏靳南为什么他女儿不在学校里好好读书，而会跟随他一起出现在这里？

  苏靳南从下午起一直守在尤达梨身边，直到她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后，他便转而沉默地守在病房门外。

  见尤华生赶到，苏靳南从座椅上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尤叔，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苏靳南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去。

  云暄刚下楼买水，回来时与苏靳南擦身而过却听见他说出口的话，望向他的背影忽地感觉不太妙，立刻追上去。

  “靳南！”

  苏靳南在电梯前停下脚步。

  云暄赶忙拦住他：“靳南，你要做什么？”

  苏靳南静默了一瞬，抬眸时眼瞳中似乎盛满无尽的黑夜：“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不可以！”云暄拉住他的手臂，“最新的实验数据完全不合格！你如果把药剂注射进自己体内做人体实验，那么不止小梨，或许你也可能会……”

  “风险我自己承担，我会签署风险同意书，你和团队成员都不会受到牵连。”

  电梯叮一声到层，苏靳南没有再给云暄劝阻他的机会，径直走进轿厢。

  电梯门在云暄面前冷冰冰地关闭。

  ……

  似乎每次陷入深度昏迷，尤达梨都会梦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

  比如现在。

  她整个人恍恍惚惚，像一道剥离实体的游魂，又似一缕轻烟缥缈不受束缚。耳边有风噪声由远及近传来，是地铁穿过幽深隧道发出的空洞呼啸声。

  她猛然睁开眼，惊觉自己居然站在空无一人的地铁站里。她茫然四顾，视野却离奇的低矮。尤达梨疑惑地低头看向脚下，发觉自己是四个猪蹄子支撑在地面上。

  噢，原来又是茶杯猪的形态啊。难怪视角这么古怪。

  尤达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忽然，有人从她身后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尤达梨，你在发什么呆？地铁来了，跟我走。”

  “学长？”

  尤达梨听见苏靳南的声音连忙向后望去，却在回头的瞬间被一阵狂风席卷，站台前不知何时停着一辆地铁，她被风推着进了车厢，地铁门关闭。

  车厢内灯光不停闪烁，明晃晃的灯光变成赛博霓虹，红蓝两色交织闪烁。光影迷蒙却叫人着迷。

  尤达梨正仰着头左右张望，被这突变的灯光吸引目光，毫无预兆一只奶白色茶杯猪出现在她面前。因为逆着光，尤达梨看不清他此刻的面部表情。但她知道，他是苏靳南。

  “学长，你怎么会出现在我梦里？”尤达梨眨眨眼睛，她很确定自己现在是在做梦，而且大概率是因为深度昏迷引起的。

  苏靳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静默的站在尤达梨面前，同样是茶杯猪的形态，可不知为何，尤达梨在苏靳南身上感受到的完全有别于茶杯猪应该有的玲珑可爱气质，而是一种清冷令人心安的稳定。

  尤达梨见苏靳南并不说话，猜想本来就是因为她胡乱做梦，才会梦见自己和变成茶杯猪形态的苏靳南一同出现在这节地铁车厢里。不回应她也是理所当然。

  尤达梨目光下移，却见苏靳南左手，准确说是左前蹄上系着一根红绳，红色与金色丝线在传统的编织工艺中缠绕成结，看着十分眼熟。

  “看什么看，不是你一定让我系上的？”冷淡的声音从面前这只奶白色茶杯猪口中发出来，很奇妙的不和谐感。

  “啊？”尤达梨一愣，本能发出一个质疑的反问音节。

  奶白色茶杯猪向前一步，红蓝色光影斑驳闪烁间，尤达梨总算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明明是一只猪的样子，却眉清目秀，一双黑黝黝的眼瞳，认真专注地凝视着她。让她无法脱离他的视线，也这样静静地回视他。

  尤达梨听见苏靳南一字一句，低缓却分外认真地说：“我系上你送的红绳，你以后可要对我负责。”

  “啊啊？”尤达梨像受到强烈刺激般，呼吸几乎快要停止，骤然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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