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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表明态度


钟瑖问那对夫妻:“以后还会回来吗?”

  两夫妻对望了一眼,“我们也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短期内,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几人又闲聊了会儿,临走前,朱琳说,明天她过来签租房合同,以后房租由公司直接打到房东夫妻的账户里。半个月后就可以搬家,房东也很爽气地把大部分家具电器都留给了钟瑖。

  房东夫妻很客气,一直把钟瑖送到了楼梯旁,还要跟下去,钟瑖忙制止了。正道别时,下面上来一个身材丰腴,面容姣好的花信少妇,男房东主动上前打招呼,女房东却不动声色把男的挡在后面,和来人应酬了几句,听他们说话,这女的应该是对门邻居。

  钟瑖只觉得好笑,再自信,再独立的女性,碰到那么个娇俏动人的尤物,还是会不自觉的生出提防之心。

  爱美是男人的天性,吃醋是女人的天性。中外莫不能免。

  钟瑖本来想开车送朱琳回去,朱琳说家住得太远,不方便,怎么都不肯钟瑖送她回去,钟瑖知她是为了避嫌,于是开车送她到了地铁口。

  钟瑖到了小区门口,见那宠物医院还开着门,走进去,领会了dusk。刚领回家没几天就又被送到医院,dusk看钟瑖的眼神满是戒备。医院值班的小护士说,这几天dusk的兴致一直不高,恹恹的,可能是觉得自己又被遗弃了。小护士还一本正经的教训钟瑖:“猫这种动物最敏感,老换居住地容易应激,以后尽量不要送出去寄养。”

  钟瑖笑笑,他又何尝不想朝九晚五,天天都能都回家陪着dusk,只是人在江湖,他又怎么能说了算。

  小护士可能觉得他住着高级公寓,开着好车,一定是金钱自由,时间自由,可实际上,他们这些高级打工仔,才是真正的身心都不得自由。

  回到家钟瑖把租到新房子的事和陈瑜说了,并把新房的照片给陈瑜看了,陈瑜也非常喜欢钟瑖的新宿舍,说等他搬过去了,自己一定要第一时间过去看看。

  和陈瑜视频聊了一会儿,钟瑖准备洗洗睡了。这时姜总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刚才晚饭的时候和韩董把钟瑖的报告和韩董说了,韩董基本同意钟瑖的想法,还说计算机研究所的陈所长以前是他的老同事,彼此关系还不错,拉他过来做个兼职,给个首席科学家的头衔,应该问题不大,等他回上海,就安排个饭局,大家一起聊聊。说到后来,姜总又提醒钟瑖,王飞来,要好好招待,不要失礼云云,却对要和王飞合作什么项目讳莫如深。

  王飞也不愿意钟瑖掺和进来,姜总也只要求接待,不给他讲具体事情。钟瑖清楚,他们肯定有事情要商量,以钟瑖的层次,还没资格参与其中。钟瑖也就懒得削尖脑袋钻进那个圈子一探究竟。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这个道理钟瑖还是懂得。

  打完电话,瞅了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电话那头,隐隐有麻将的噼啪声,看来姜总还在陪着韩董和什么人在应酬。

  第二天一早钟瑖就到了公司,刚到公司,情况还不熟悉,又出去一段时间,他要多熟悉熟悉公司情况。

  钟瑖刚停好车,旁边停车位也停进来一辆白色的smart,车上蹦下来一个女孩,钟瑖一看,竟然是昨天的曲天歌。他下车和小姑娘打了个招呼。一回生二回熟,小姑娘虽然还是有些拘谨,到底没有昨天那么坐立难安。

  电梯到了,钟瑖出了电梯走向办公室,曲天歌却拦住了钟瑖,递给他一叠文件:“钟总,您昨天说要我们市场部每个人都交一份营销方案,我昨晚写好了,您给指导一下。”

  钟瑖随手翻了翻方案,密密麻麻有十几页,还有不少图表,排版装订也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一个晚上就能赶出这么一份方案,小姑娘效率倒是挺高。

  “小曲呀,到公司多久了?”钟瑖随口问道。

  “两个月了,上个礼拜刚转正。”曲天歌毕恭毕敬地回答。

  “以前还做过什么?”

  “钟总,这是我第一份正式工作。”

  钟瑖抬头扫了一眼小姑娘,“学什么的?”

  “本科学的会计,后来去英国曼彻斯特大学读的电子商务。”

  看来曲天歌家境不错,所以才能到国外读了一个水硕,这种一年期的硕士,与其说是去镀金,不如说是到国外度了一年假,只能增长些见识,却对职业没多少帮助。

  钟瑖记得公司实习期一般是三个月,曲天歌能两个月就转正,要不是能力特别出色,要不就是有什么背景。但不管怎么说,小姑娘能一夜之间就写出一份方案,做事的态度还是值得表扬的。

  有位前国足主教练说过,态度决定一切,虽然有些武断,却也多少有些道理。对曲天歌这类职场新人来说,能力自然不足,资源也当然匮乏,能拿出来拼的,也只有态度了。

  曲天歌的态度很让钟瑖满意。

  忘了是哪一年了,加班到凌晨,肚子饿了,跑到一家24小时KFC宵夜。店里人还不少,像我这样的加班狗,刚在夜店嗨完的年轻人,还有不少衣着光鲜,浓妆艳抹嬉笑豪放的公主少爷们。

  那家KFC的房型像个短管左轮手枪,我照例坐在拐角枪管的位置,这位置闹中取静,喧哗看得到,却吵不到我。通常这个时候,这角落没别人。那天却多了位黑衣黑裤的中年男子,桌上托盘里丢着一个咬了一口的汉堡,托着腮,盯着手机发呆。

  半夜到KFC发呆的人很多,有些人一发呆就是一夜。那段时间网上流传着一个段子,一少妇一杯饮料就在KFC呆坐到深夜,后来起身去洗手间,还专门关照服务员不要收她的桌子。结果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服务员感觉不妙,叫了人,一起撞开洗手间隔间的门,见那少妇倒在里面,手里还拿着个针管。

  黑衣男子衣着相貌都很体面,像那种写字楼里惯常见到的白领,只是煞白脸乌眼圈,一副久未晒太阳,又睡眠不足的样子。

  我无聊,边吃边偷偷打量他。

  却见他扔下手机,从上衣口袋掏出个塑料袋,和一个巴掌大的精钢酒壶,就着塑料袋里的吃食,喝起酒来。再一细看,他用来佐酒的,竟然是扒好的大蒜头。很快,蒜味酒味隔着桌子飘了过来,我略一分辨,他喝的是白兰地,酒味浓郁,是好酒。

  白兰地配大蒜,挺新奇,反正我是想不出那样的搭配。

  男子见我一直瞄他,把酒壶朝我一伸:“来一口?”我其实挺想尝尝他的酒,只是见他嚼过大蒜的嘴,又对着瓶口吹,摆摆手,拒绝了。我虽然有一半山东人血统,但从不吃生蒜。

  男子也不在意,继续喝。还有一搭没一搭和我聊起天来。他告诉我,他是台湾人,老爸是大陆过去的山东大兵,老妈是台湾土族。他从小眷村长大,身边都是山东人,受长辈们影响,从小就喜欢大葱大蒜大饼。

  他又嗜酒,喜欢白兰地,于是就用大蒜下白兰地。

  法国白兰地合着山东大蒜,进了一个在苏州的台湾人的肚子,听着挺国际化的。

  我没问他为什么半夜跑到KFC喝酒,想来会有一个精彩却俗套的故事,萍水相逢,没必要聊那么深。

  苏州有三十来万台湾人,当地人对这些外来者态度很微妙,在他们身上贴了许多坏的好的标签,不排斥,却也没完全接纳他们。台湾人似乎也不太想融入当地环境,他们自己开便利店、饭店甚至夜店,专门招待自己人。

  我一直很好奇,夜店的小姐是不是也来自台湾。

  那个黑衣男子处境可能更糟,在大陆,他是台湾人。而在台湾,他又被叫做大陆仔。一口软绵绵的台湾腔,饮食习惯却是硬桥硬马的齐鲁风格,到哪都和别人不搭。非驴非马,非禽非兽,四六不靠,于是只好一个人躲在KFC喝酒。

  睡不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见厨房案台上有几瓣丈母娘扒好的蒜,突然想起那个用蒜佐酒的台湾人。随手捡了一瓣放进嘴里,真TM难吃,满嘴辛辣,根本品不出酒味,酒和蒜吞进肚里,火烧般痛,更睡不着了。

  那黑衣人怎么能hold住的?

  或许那天,我该喝一口他的酒,听听他的故事。

  这几年一直很燥,老想着一个人静静,可真静下来,心里又慌。

  前段时间有人推荐我看《冈仁波齐》,说那是一部能让人消去浮躁,静下心来的电影。

  我拖延症发作,等要看时,电影早下映了。

  在西藏的时候,见过磕长头,拜佛的藏民。当时对他们的感觉挺复杂,几分佩服、几分向往、也有几分不屑。和朋友聊起过,他说藏民太天真,所以才会为子虚乌有的理由匍匐上千公里。

  不完全同意朋友的话,可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因为我也不理解那些人。

  如果有人让我磕上一千多公里的长头,我一定会问,为什么,或者凭什么?

  在普陀,也见过沿着山石台阶一步一磕头的僧俗人等。可我知道僧人是在做功课,为了精进佛法。俗人是在许愿,一步一磕头是为了表示虔诚。可藏人又为了什么,他们既不是喇嘛,似乎也不想求什么。

  后来有朋友下载了电影,分享给我。电影有点闷,分两次看完了。似乎有了一点答案。

  一个村子里的人,老少结伴,一路长头,磕了一千两百多公里,来到圣山冈仁波齐,转山祈愿。

  老人是为了寻个皈依,或许是人老了更怕没个归处,拜圣山是为了给自己的灵魂和身体找个长久的安身处。

  小孩和年轻人是因为好奇,也为了历练,披星戴月,风雪兼程,与其说是在祈求神佛保佑,更像是一场红尘历练,雨雪洗心,饥寒淬骨,暗合孟夫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可问题是,那帮年轻人似乎也没想担什么大任。那历练又为了什么呢?应对生活?

  中年人原因比较复杂,有些是为帮长者幼童完成心愿,契妇将雏,满足他们愿望,似乎是所有中年人的使命;都是为了忏悔罪孽。都说年轻时不要怕,只管去拼,中年时不要悔,让往事随风。可尘世浸染,一身是非得失哪能那么容易抛下,一路长头,就是一个洗心革面,放下前尘种种的过程。

  大悲寺僧团每年有托钵行脚的传统,东瀛净土宗似乎也曾有过类似的做法,似乎规矩更严苛,没几个能完成。看来持戒远行,真能坚定信仰,净化心灵。

  有个鸡汤,有人问一个登山爱好者为什么要去爬山,那人回答:“因为山就在那里。”

  我虽然很努力的给他们找理由,可坦率的说,这些理由根本没办法让我拿出几年的时间,一路风餐露宿,就为了拜圣山一次。可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挣扎,就像那位登山爱好者一样,没太多顾虑,也没太多准备,就那么出发了。

  路上有少妇生了孩子,那就把婴儿一起带上;拖拉机被撞坏了,那就人拖着车斗走;有老人故去了,就把老人天葬了,带着他的转经轮和心愿走;走到拉萨没盘缠了,就去打工,攒够了钱再走。没什么能阻挡,他们对信仰的向往。一但开始行走,连死亡都没法阻止他们。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反正我还是不理解他们的信仰,可那一千两百公里,几十万个长头,还是把我震撼了。

  或许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或许那段远离纷扰,虔心向佛的旅程,本身就是答案。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索性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低头把事情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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