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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男人心事


陈同点点头,没说话,只是干了一杯。吴经理和和小邹拉着和陈同两个手下,叽叽咕咕聊得很投机,都是搞技术的,有共同语言。钟瑖之前和吴经理交代过,套套他们的话,看有什么可以合作的机会,或者可以“借鉴”的东西。

  陈同依旧喋喋不休,说阿里大了,得了各种大企业病,上面反应慢,只听报告,不做决策,中层勾心斗角,下面各种混日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钟瑖感觉有些奇怪,陈同之前可是个惜字如金的人,人也简单,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做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愤世嫉俗。照理不应该呀,英年早婚,早早有了娇妻幼子,听说还想追二胎,凑个好字。又最早跳槽,现在已经混到阿里中层,手底下也管了大几十人,出去进来也都是前呼后拥的,不知道为什么还那么多牢骚。

  钟瑖只是笑着听老同事发牢骚,既不迎合,也没阻止,他们早已不是没事就在一起混的同事,哥们,可以毫不顾忌的彼此交心。现在分属不同阵营,虽然不是对头,但商场变化莫测,谁又知道今后会出现什么事呢?

  陈同猛不丁问道:“对了,你们那个任总现在怎么样了?”

  钟瑖最近一直忙,倒是没去打听自己前任的状况,想着,他也快出院了。

  吴经理正闲聊,听到有人问道任总,转头道:“陈总也知道任总。”

  “认识,当然认识,他当初还想带我一起过来呢,不过我那时候刚过去,想着一动不如一静,先看看再说,就没走。听说他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马上出院了,不过我听说,”说到这里,吴经理转头瞄了一眼钟瑖,见他脸色如常,又道:“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公司给他放了大假,让他先养一段时间再说。”

  “可惜了,老任是个人才,不过那时候我们的老大是会计出身,只知道计算投入产出,不重视新技术研发,他又被老刘一忽悠,就跳槽了。要是留在现在,老大换了,ai也成了最热的赛道,他要是还在阿里,肯定比现在强。人算不如天算呀。”陈同摇头晃脑道。

  钟瑖这才想到,自己这个公司,其实就是一帮前阿里人创造的,不过刘总离开时,带走了一批人,任总倒下后,又走了几个,现在老阿里人已经没几个了。

  听张同的意思,他之前和老任走的很近,而且老任还想挖他过来。只是钟瑖记得,当初张同最擅长的是数据库开发,而不是ai,不知道是后来又学了新东西,还是任总有什么别的想法。

  酒过三巡,钟瑖也看出来了,陈同过来找他,只是为了老朋友叙旧,没什么别的意思。

  钟瑖本想着套点消息,只是桌上人多,也不方便,见吴经理和对方聊得火热,想来有所收获。

  又聊了一会儿,陈同电话突然响了,拿起电话说了几句。板着脸放下了电话,对钟瑖道:“领导要开会,让我们两个小时赶回去,时间挺紧,我们走了,老钟,谢谢你款待,最近有空,到杭州一趟,我做东,请你吃正宗的杭帮菜。”

  “西湖醋鱼?免了免了,我吃不惯。”钟瑖开着玩笑,起身送他们出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吃个舒舒服服的饭都不行。

  钟瑖看得出,陈同是有心事,他想着,忙完这段时间,去杭州走走,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去朋友公司谈事儿,正碰上他正在开导助理。这个助理从他开始创业就跟着,长得不起眼,可人很内慧,做事有条理,又很懂得眉高眼低。我这朋友生意做大了,曾想过换个肤白貌美的助理,可就是舍不得她殷勤周到,所以一直没换。

  年前助理的老爸癌症开了刀,年后复查,发现可能复发了,她又安排老爸住院检查,怕当地医院诊治不清楚,还挂了上海华山医院的专家号,拿着病例请专家想办法。折腾了一个礼拜,终于有了几个方案,各有利弊,她又找了网上付费医疗咨询平台,花钱让网上专家出出主意。

  助理她妈还有点老年痴呆,平时全靠她爸照顾,她爸病了,她不得不两边跑着照应,这几个月搞得身心疲惫。

  还要操心费用,虽然有医保,可需要自费的钱也不是个小数目,加上今后今后营养复健,还有两老人养老,都需要钱,而且也是一笔不小的钱。所以助理想着,把爸妈住的大房子卖了,买套一室户住着,差价拿在手里,应付今后的开销。

  想卖房子还有一个原因,她爸现在住的房子是爷爷奶奶的拆迁房,当时长辈们为了房子分配,闹得挺不开心的。她怕爸爸突然走了,那些叔叔婶婶又要过来分一份。房子卖了,小房子放在她名下,就断了亲戚们的念想。

  她把想法和父母说了,老头子一直拖着,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她知道知道爸爸的心思,人老了,又生着病,就想把值钱的东西抓到手里。不过,她也有信心说服爸爸,因为除了卖房,实在没别的办法凑那么大一笔钱。

  可即使她爸同意了,她也不知道新房子该放在谁名下。放自己名下吧,算是夫妻共同财产,他们夫妻当初就是为结婚而结婚,没什么感情,婚后又各种问题,纯粹是为了女儿才没离。这次她爸爸住院,她老公就过来看了一次,一刻钟不到就走了。她也说不清,婚姻还能坚持多久,房子在她名下,离婚时,以她老公的个性,肯定要拿走一半,她不甘心。

  放女儿名下吧。这个女儿实在不让人省心,自私霸道不说,小小年纪就闹自杀、被学校劝退。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又不能放弃。只好把陪嫁的房子卖了,送女儿去读私立学校,还打算以后送出国读书。已经为女儿卖了一套房子,这套房子再给她,万一她老了,有个三长两短,以女儿六亲不认的性子,断不会拿出来帮她的。

  助理一边抱怨着,一边还用微信聊天,要联系医生,看有什么更好的方案。要安慰老爸老妈,远程安排各种事。  还要应付公司各种杂事。看着她像个会说话的八爪鱼一样,嘴里抱怨着,手上还处理着各种事情。  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中年人的生活,真的没有容易的,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有些女人,真的比男人能扛事儿,这个女助理,出了这种事,也是各种丧气,各种抱怨。可抱怨完了,依旧硬着头皮处理事情,而且脑子还不乱,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到了,能解决的就解决了,暂时不能处理的,也没过多纠结。

  朋友说是劝导,其实就是起了个垃圾桶的作用。事实上,除了交代助理这段时间可以弹性工作,其他的,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在一旁想,朋友运气真好,碰到这么个脑子清爽又能干的助理。

  过年的时候,老姐送我一个绿釉釉里红团龙旭日的盘子当茶托,她给一个古董商上茶道课时,觉得这个小盘子挺可爱,想到老弟属龙,就买来给我当过年礼物。

  卖家挺滑头,只是说是乡下收来的,可能晚清民国的货,他也不是很确定。

  回家细看,团龙画得十分卡通,要真是晚清给皇家烧的,这种品质估计是要杀头的。说是民国的吧,偏盘底的款还煞有介事印了个小篆,看着让人发噱。盘子有几个缺,行话好像叫飞皮,非常显眼,这几块飞皮,倒给这个啼笑皆非的小盘子,添了点古意。

  这让我想到各个城市新造的钢筋混凝土明清一条街,新的时候怎么看都不顺眼,过个十几年,风吹雨打下来,墙皮脱落、油漆斑驳,反倒有了些味道。

  卖家把人心研究得挺透,知道这种货色如果是全品,没人会看得上,可有了几块飞皮,就有点似是而非的古意,再加上一个折扣非常大的价格,就会有人动心了。

  送礼就是送心意,找到这么一枚团龙的盘子也不容易,我挺领老姐的情的。只是希望她别买得太贵。

  年轻的时候有完美主义倾向,当然,完美主义并不是什么好词儿,意味着虚幻、逃避现实。碰到不合心意的东西就会肚肠痒,怎么都不舒服。现在倒是挺能接受一些看着不完美的东西,倒不是审美提高了,主要因为懒,再就是这个年纪了,不和自己较劲,当然也不再和身边的人和事较劲。

  千里送鹅毛,千金买马骨,鹅毛和马骨头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毛和骨头背后的东西。

  刻意凿出飞皮的茶托,配上我那把也是刻意做出裂纹的壶,一个装古董,一个装破烂,搭在一起,有种莫名的喜感。

  一哥们,宁波的,娶了个成都美女。两人学历、家世、容貌、工作都相当,算得上门当户对,结婚多年,感情也不错。只有一点,成都女孩辣妹一个,眼里不容沙子,嘴里不容老公,稍有不爽嘴巴就连珠炮似的开向老公。我这哥们,宁波小男人,个性比较随和,嘴皮子又不利索,从小到大就没和人吵过架。个性相克,所以自从结婚后,他一直被老婆压制。

  受委屈从婚礼就开始了。婚礼办了两回,宁波一回,成都一回。宁波办婚礼时,小夫妻给男方父母敬茶,老太太当着大伙的面教训儿子:“人家小姑娘大老远嫁给你,要对她好一点,不许她受一点委屈。”转头还还叮嘱女孩:“要是受了气,告诉我们老两口,一定帮你做主。”

  成都办事的时候,男的被老婆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小姊妹团围住,又是灌大腕特调怪味鸡尾酒,又是扮女人、画鬼脸,把他折腾得欲生欲死,身上那套当婚礼服的名牌西装也被涂抹得一塌糊涂。最后几个小姊妹还恶狠狠地冲着醉得站都站不稳的男的尖声大叫:“你给老娘听好了,以后对你老婆好一点,否则我们把你家拆了!”

  好在女的刀子嘴豆腐心,婚后除了嘴巴厉害点,还算是个贤妻良母。第二年生了个女儿,夫妻俩视若珍宝,双方老人更是当成宝贝心肝一样。疫情期间,来往不方便,老人每天都要打个视频电话看看小家伙。

  小家伙转眼三四岁了,遗传了母亲泼辣性子和父亲察言观色那一套,她见父亲对母亲总是唯命是从,认为母亲才是这个家的老大。于是对母亲哈巴狗般百般逢迎,小嘴巴抹了蜜一样,把母亲逗得凤颜大悦。对他爹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学她妈的样子,平日里呼来喝去,稍不顺心就甩脸色。我这朋友中年得女,对女儿异常宠爱,虽被呵斥,也甘之如饴,甚至还跟我们炫耀:“你看我女儿多厉害,这么小就会指使人了。”

  小姑娘还不知从哪里学会了告黑状,老爸稍不如她意,就打电话告诉宁波的爷爷奶奶,两位老人一把年纪才得一胖孙女,恨不得天上月亮都摘下来给她。只要听得孙女告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儿子痛骂一顿。

  但女儿从不敢在外公外婆面前告老妈的黑状,因为她知道,老妈不比老爸好说话,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过年期间,老婆突然有急事出差,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女儿照顾好,注意事项写了满满一张A4纸,什么营养要均衡,不能只吃肉不吃菜,要注意运动,要多休息,不能玩平板看电视云云。

  老婆走后,女儿就成了女皇,事事要听她的,我那朋友也没原则,女儿要吃披萨就买披萨,要喝汽水就拿汽水,要玩平板就给平板,要看电视就开电视,生怕女儿受一点委屈,早忘了老婆的嘱咐。

  大前天,本来说好要带女儿去游乐园玩的,临出门,顶头上司打来电话,说大老板临时要开个紧急视频会议。这年头,捧饭碗不易,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也只能照办。没想到,顺了老板的意,女皇不开心了,先是一通嘶吼,然后哭闹,见老爸竟还敢不从,马上趴地上学野驴翻滚,涕泪横流非要马上出去。朋友怎么解释也不听。马上要开会了,会上不仅有上司和老板,还有甲方金主爸爸,要是看到这个场面,我这朋友会社死当场,成为公司甚至同行之间的笑柄。

  朋友情急之下,揍了女儿两下屁股,把她锁在了卧室。等他心不在焉开完视频会,打开卧室一看,屋里如被二哈撕咬过,乱成一锅粥,连二人的婚纱照都被打翻在地。小家伙知道自己过分了,怕他爹再揍她,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偷偷用平板给妈妈和爷爷奶奶都打了电话,说她爹揍她云云。朋友正收拾房子,就接到了老妈的问罪电话,把他骂的狗血喷头,他家教严,从小到大,都不敢在父母面前说个不字,加上嘴又笨,唯唯诺诺半天,也没把事情解释清楚。只能自认倒霉。到了晚上,老婆竟然提前回来了,一进门又是一顿噼里啪啦,折腾到半夜。

  几天过去了,女儿总算被哄好了,一场风波算是烟消云散,一家三口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其乐融融。可朋友说,他觉得憋屈,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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