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家公司，竟然有公私两类人，钟瑖总算明白自己公司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情况了，可是，这种横跨两种所有制的公司真的能长久吗，两种所有制的运行机制和奖励机制天差地别，会不会撕裂一个公司呢？

  钟瑖把自己的想法和王飞说了。王飞说：“一开始韩董和邓总，各取所需，又各有顾忌，所以相安无事。最近这段时间，G进M退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你们公司又是个靠各种政府资源做起来的，说白了，就是靠置换各种资源，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你自己有没有发现，你们这个子公司的客户，大多来自国企和ZF，而计算机所又尽可能的提供技术支持。这可不是一般私企能做到的。邓总又是个根基深厚，手腕强硬的人，韩董这个单纯的商人不是他的对手。好在你们公司是上市公司，而且在中港两地都上市，前期的MBO，股权也比较明晰，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当初秦董那样，一纸调令，就把他从辛苦创立经营的企业掉走的情况。”

  钟瑖没有创过业，更没有接触过这种高层的秘辛，他一直在一种相对规范的环境下工作，从没想过高层厮杀这么残酷。可能一家公司运行的好好地，突然之间，老板就出局了，甚至，就进去了。

  “可是，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钟瑖问，“或者，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和你的关系，要你自己去想。”王飞道，“和我的关系，要下午和姜总聊过之后才知道。不过，我调查到一个情况，你们公司这个产业园，不是XJ公司投资的，目前的投资来自国外三四家离岸公司，我调查过，其中两家都是韩董自己的公司，还有一两家我还没查到。”

  “什么意思？”王飞说的东西完全在钟瑖的知识领域之外，他完全不明所以。

  “简单地说，或许是韩董自己觉得，XJ集团，很可能在将来某个时段，会被上面用某种形式收购，所以他想趁着公司还在他手下，利用公司的平台和资源，做自己的事，做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公司。”

  “那邓总能同意？”钟瑖问。

  “他们可能有默契吧，韩董现在毕竟是大股东，撕扯起来，外面看了不好看。上面也不想搞得这么难看。所以我估计，XJ公司之后会一分为二，韩董创造一个完全属于他的，股权更明晰的公司，而邓总，保留老公司。像你们这种规模公司，资源和项目是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所以，韩董才想尽快把产业园搞定。这两年，产业园肯定是个烫手山芋，可过几年，等经济发展平稳了，产业要发展了，上海滩的产业园，肯定会变成下金蛋的金鸡。”

  钟瑖喝了一口水，问道：“不就是公司一个新项目吗？那个产业园我也看过，的确不小，可比起公司目前的规模来看，还是小了不少，韩董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一个项目，放弃公司的管理权呢？”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打听到，你们总公司之前建自己这几栋办公大楼的时候，以配套的名义，建了几栋高层住宅，本来这个地段，肯定能赚钱的。没想到碰到现在这个情况，量价齐跌，根本出不了手。办公楼和住宅都是银行贷款的盖起来的，现在这种情况，大概率是还不上了。当初借款，应该有一部分是股权质押。万一还不了钱，股权被银行拿走甚至拍卖，韩董就有失去公司的风险。”

  “那邓总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让韩董玩金蝉脱壳，丢给他一个满是债务的壳？”钟瑖不理解。

  “你想想看，邓总是什么人？他是上面指派过来的，他还是ZF的人，所以这个壳是他在管理，而债，是ZF的。他当然可以阻止韩董另立门户，可万一把韩董逼急了，学万科那样，玩什么毒丸计划，稀释股份，大量发债，把公司搞成一个烂摊子，自己拿着钱，拍拍屁股走了，还不是邓总擦屁股？还不如好合好散，毕竟你们公司目前还有不少优质资产，即使韩董分走一块，剩下的，依然诱人。”

  钟瑖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口唇一阵发干，连忙拿起杯子，灌了几口：“你从哪调查来的？我怎么感觉像在听书呢？”

  “你别管我是从哪调查来的，总之，情况肯定属实。”王飞道。

  “可这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呢？”钟瑖仍然不解。

  王飞端起矿泉水瓶，抿了一口，笑道：“本来和我没关系，但你们姜总找我，不就有关系了吗？”

  “我还是不明白。”钟瑖道。

  “这么说吧，建立一个产业园，先期的投入肯定不少，韩董肯定不可能全部真金白银自己拿出来，他拿不出来，更不想拿。银行现在这种情况，又不可能放贷。增发新股的确可以搞到一些钱，可一来慢，远水解不了近渴，二来用XJ公司发股票的钱，投资了产业园，这个产业园不是还是XJ公司的吗?”

  “找你有用？你有钱？”钟瑖道。

  “我又不是银行，我哪来那么多钱。至于怎么办，山人自有妙计。”王飞诡秘一笑。

  钟瑖知道，那是王飞的行业机密，不可能告诉他。他也无心打听。只是，本来想着只是介绍姜总和王飞认识一下，没想到，背后有这么多故事。

  “你们的事，我管不了，我就想问问，公司改变，我该怎么办？”

  王飞又喝了一口水，道：“你的XJ智能，以后应该还在邓总手下，怎么办，你自己清楚。”

  “那我介绍你和姜总认识，邓总知道了，他会不会怪我。”在发小面前，钟瑖直接说出自己的疑问。

  “韩董现在做的事，应该和邓总商量过，或者，两人心照不宣，不管怎么说，韩董也是你上司，你现在也是帮公司做事。只是，这件事，邓总问你，你就照实回答，他要是不问，你也别拿出来显摆。说到底，这都是一件小事。”王飞道。

  钟瑖点头，从他观察看，韩董和邓总至少在表面上，是相安无事，他也不用夹在当中不好做人了。

  王飞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两人走到门口，一辆雷克萨斯商务车无声无息开了过来，接上了他们。

  上了车，钟瑖在那航空椅上伸了个懒腰，调侃道：“哟，雷车，老兄这车真有面子呀。这车落地，加上加价，有小两百万吧。”

  “托国产车越做越好的福，现在雷克萨斯不怎么加价了。做我们这一行的，面子总还是要的。好的写字楼和好车，就是我们的面子，你不在5A写字楼租几层楼，出来见人，没辆好车，谁和你做生意？我们的新老板，比我还小一点，一到公司，就新买了辆迈巴赫，小三百万呢。”

  王飞话里的醋意，连遮盖都不想遮盖，就这么大喇喇的说了出来。钟瑖听陈瑜说过，现在王飞在公司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被一个资历年齿都比不上自己的人管着，心里自然不会舒服。据说，王飞现在也动了别的心思。他在花这么多心思放在姜总见面这件事上，估计有自己的打算吧。

  这件事，每个参与的人都有自己的打算，钟瑖很简单，不过是朋友之间互相引荐，并看能不能从中得一分好处。王飞自然是想在这个项目里分一杯羹，而且，这个项目应该不小，运作的好，他王飞就有了另起炉灶的资本。

  至于姜总，他是韩董的心腹，这件事他应该具体运作，公司目前的状况，他肯定心知肚明，既然出面，自然摆明态度，是站在韩董这一方，他运作这个项目，也算是给韩董的投名状。

  三个人，三份心思，不过，大体上算是目标一致。

  车很快就到了漱石茶室，钟瑖看了看表，刚两点半，二人进了包厢，见里面坐了相貌婉约，身材玲珑的女子，二十七八的年纪，一身淡绿的旗袍，正坐在茶席的主人位上。钟瑖以为是茶室聘请的茶艺师。心里还想着，这个茶艺师怎么这么大年纪。

  王飞却介绍道：“来，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发小，我们算是光屁股朋友，钟瑖，钟总。这是我的助理，宋静，你叫她小宋好了。”

  钟瑖笑道：“早就听说王总身边有个非常能干的助理，王总把你藏得太好了，今天见到真容。”

  “说什么呢？谁藏了，没有公事，我带她出来干什么？”王飞道。

  “我也经常听王总说起钟总，说钟总少年老成，是少有的人才，王总很少这么夸人。”

  钟瑖笑笑，商业互夸而已，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王飞把自己的助理都找来了，看来这次是势在必得。

  宋助理斟了一杯茶递给钟瑖，“前段时间刚学的茶道，钟总尝尝，滋味如何?”

  钟瑖拿过杯子喝了一口，笑道：“常听人说字如其人，其实茶也如其人，宋小姐是个心清如水的人，斟出的茶也清爽可口。”

  宋助理一笑，“竟然碰到行家了，岩茶泡的不多，看来是露怯了，钟总是不是觉得太淡了？”

  “一人一个泡法，一人一个味道，我觉得宋小姐的茶很好，很清爽。可等会来的姜总是个老茶客，我喝过他泡的茶，滋味比较浓厚，等会他来了，你坐杯时间稍微长点。”

  “好的，谢谢钟总指点。”宋助理笑道：“以后有机会要多向钟总指教。”

  钟瑖笑笑，“你别向我请教了，你旁边现成一个老茶客，你没事多向他请教吧。”

  宋助理飞了王飞一眼，“我经常看到王总喝酒，倒从来没见过他喝过茶。”

  钟瑖瞥了王飞一眼，这助理说话这么直接，看来王飞挺倚重这个人。听陈瑜说，王飞顶着自己老婆的狮子吼，也要保住这个宋助理，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王飞知道钟瑖的意思，尴尬笑笑，也没说话。

  三人喝着茶，聊着天，钟瑖微信想了，一看手机，是姜总身边的sally发来的，说他们马上到了。

  钟瑖把手机递给王飞，“发消息的人是姜总的助理。”

  王飞笑笑，“看来姜总的意思，是让我们出去迎一下他呀，好吧，那我们就到门口迎一下。”

  钟瑖笑笑，从这一刻起，双方就开始斗法了。王飞自己选了谈事的地方，算是给自己找了个主场，姜总就让他们出来迎接，算是压他们一头。

  三人起身，到了茶室门口，没多久，姜总就打的过来了。

  姜总见三人站在门口，忙上前笑着伸出手，：“这位是王总吧？你好我是姜一岚。”

  王飞赶走几步，下了台阶，伸出双手握住姜总的手：“久仰姜总大名了，一直想拜见，只是没机会，还好这次有钟总引荐。”

  姜总拍了拍钟瑖的手臂：“小钟，这次麻烦你了。”

  钟瑖笑道：“我又没做什么，姜总辛苦了。”

  三人把姜总二人迎到包厢，这时主人位已经坐了一个身穿扎染旗袍的二八佳人，见五人进来，起身欢迎道：“欢迎各位光临漱石，我今天给给诸位侍茶。”

  姜总坐在茶艺师下手，旁边是sally，对面坐着王飞和宋静，而钟瑖，坐在茶艺师对面。

  茶艺师问姜总，“请问您喝什么茶？”

  姜总笑笑：“听说你们这里岩茶不错，有牛栏坑的肉桂吗？”

  茶艺师笑道：“自然是有的。”

  从旁边拿出一个陶罐，递给姜总看，姜总拿过来，解开盖子看看，“茶不错，就这个吧。”

  又对对面的王飞说：“王总费心了。”

  王飞笑道：“这里是我们朋友聚会的地方，我不太懂茶，姜总说好，那自然是好的了。”

  “我听说，王总在投资行做了十几年了，算是公司的元老了吧。”

  王飞一笑：“被姜总一说，我才发现我都干了这么久了，在这一行，能撑五六年就算元老了，我这样的，算是化石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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