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皮诺跳入海水中，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他闭上眼，任由海水灌入肺泡，随即失去了意识。

  他没想到能有再次醒来的一天。

  睁开眼，仍旧是实验室洁白的天花板。

  意识尚存，帝萨诺的面庞盘旋在脑海中。

  自己掉下去时，他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真让人愉悦。

  只是，海水灌进肺泡里，一般情况下都是活不了的。

  这是怎么回事？

  一阵剧痛袭来，他获得了一段新的记忆。

  哈......原来如此。

  从他人的躯体中得以新生，躯体是直系三代血亲。

  这种奇怪的想法，竟然真的给他实现了。

  不......准确来说，自己同他更倾向于同一人，只是，谁知道是第几个身躯的复制体呢？

  神奇的科技，这种东西难以言说的，哈，克隆羊多莉？

  当初帝萨诺说老头看起来像是会被忽悠着买无良保健品的人，其实他真的是。

  已经被海水浸泡过的身体，竟然也能复原如初。

  真是大手笔。

  灰皮诺在醒来之前，坠入了一个梦境，准确地说，是走马观花般的、另一个人的一生。

  富家少爷，中年创业涉黑，一路顺风顺水，年老后寻求长生。

  多么成功而无趣的人生，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害怕衰老与死亡。

  大脑里似乎被植入了芯片，两份记忆被融合，他算是一个全新的人了。

  乌丸莲耶妄图获得一个新身体，可是他太老了，老的不只是身体，还有精神与灵魂。

  在对躯体的争夺战中，灰皮诺暂时获得了胜利，也只是占上风而已。

  躯壳里，藏着有两个灵魂。

  虽然是记忆融合，操纵着身体的是自己，但意识是分裂的，脑海里会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他睁开双眼，那个声音对他说：“现在的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没有人会拒绝，要不要试试？”

  真恶心。

  记忆是两个人互通的。

  就像自己能看见乌丸莲耶的欲望与过去一样，灰皮诺的一切也在乌丸莲耶面前一览无遗。

  他们是一体的。

  灰皮诺的思想受到乌丸莲耶的影响，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另一双眼睛监测着，尽管身体的操控者是他，但另一个人无形的存在让人浑身发麻。

  假装自己得了精神疾病？确实像第二人格的存在。

  但灰皮诺觉得，自己的思维也在发生着变化......

  他睁眼起身，周围的白大褂们紧张地盯着他，似乎要是做出不正确的举动就会立马拿下他。

  灰皮诺在乌丸莲耶的记忆里翻找，露出一个独属“那位先生”的微笑，于是周围的人纷纷单膝下跪，皆作臣服状。

  “好孩子们。”

  他微笑。

  窗外的乌鸦吱吱叫，他回到了黄金别墅，发出了邀请函。

  *

  第一个要单独见的人，自然是蒂萨诺。

  不论是乌丸莲耶还是灰皮诺，他们的第一选择皆是如此。

  简简单单一封邮件，便将蒂萨诺召唤到跟前，与过往疯狂电话轰炸才得来不耐烦的一眼截然相反。

  多年不见，橘真佑月似乎清减了不少，但相貌没有大变化，依旧十分美丽，气质也成熟了许多。

  想起组织里的传言，还有“替身”的风言风语，灰皮诺并不十分相信，正如他们当初只是做给外人看一样，这样的传闻并不真实，甚至还有橘真佑月煽风点火的功劳。

  但还是忍不住一点窃喜，因为蒂萨诺的怀念与情绪波动都是真实的。

  谎话说了一千遍也变成了真相，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曾经是一对，蒂萨诺也没有否认过，那这就是真相。

  如今自己就是“那位先生”，谁又能反对呢？

  *

  “你还是灰皮诺吗？”

  橘真佑月询问，眼里有不解，有紧张，似乎还有一点窃喜。

  灰皮诺看向他的侧脸，不语，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放在沙发上。

  啊......

  这是那位先生的习惯。

  橘真佑月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跪坐在地面上，侧过头，将脑袋枕在BOSS的腿上。

  房间里的内饰更换了，地毯是薄薄的羊绒毯，很暖和，但也很薄，他能感受得到坚硬的地面。

  今天的会面他穿得不多，只一条薄薄的西装裤，骨肉被木地板挤压，有点硌得慌。

  不答话，这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老头真的换了灰皮诺的身体不成？肉身是原装的，那意识是怎么来的？

  大脑转移术吗？好神奇。

  自己之前拿这个问题分别问过霞多丽与雪莉，前者塞给自己一盒冰淇淋让自己别打扰她工作，后者则用关爱的眼神摸摸头。

  总觉得被怀疑常识了。

  也是，医学史上没几个成功的，即便成功了，实验体也活不下来。

  但这只是表象，世界上那么多黑实验室，谁知道呢。

  毕竟他们组织研究所也是黑实验室之一，老头的换脸秘密也是所谓“黑科技”。

  灰皮诺的意识看来也存在着一部分，他与那位先生是在分庭抗礼吗？

  “先生。”

  他索性放空了手，放在BOSS的大腿上，抬起头看向他，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非常美丽，非常可怜。

  对没有亲眼见识过的人来说是暴击。

  灰皮诺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掉了。

  这就是蒂萨诺对乌丸莲耶的态度吗？

  这是正常的上司与下属相处的状态吗？

  狡黠的蒂萨诺、坏脾气的蒂萨诺，也会有这样柔顺的一面。

  哈？这就是权力的附属品吗？

  此时，脑子里的那个老态龙钟的声音还在像魔鬼一样低语：

  “我们可是很纯洁的关系。蒂萨诺确实很可爱，又能干又漂亮，还忠心耿耿，不是吗？”

  “......”

  “我送给他的小玩具，他一个都没有用呢，你一死就出国了，哎，看来他对你并不是表面上所说的那样无情嘛。”

  “你闭嘴！我们很熟吗？用不着在这里指指点点我和蒂萨诺的关系。”

  灰皮诺很不爽，他在心里和乌丸莲耶吵架，面上还是沉默如水。

  橘真佑月静静地趴在他腿上，乖巧得像一只家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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