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羽没有推开他。

  她听到了执风沉重的呼吸声如烙铁般滚烫地打在她的耳畔，周围天昏地暗，腥臭无比。

  “阿鸾……”

  她立刻会意，沐羽迅速飞出去为他们开路，两抹身影顷刻间就到首领身边，兵器撞到一起擦出火花，攻击的地方还是和她之前说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匀朗换成了她。

  两人的默契让匀朗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招未平另一招又起，那首领只片刻就招架不住，他意识到危险后立刻怪叫让鬼尸去保护他。

  鬼尸齐刷刷掉头，匀朗根本拦不住它们走向，时间可贵，可他们还是没能杀掉首领，眼看时间越来越近，鸾羽微蹙眉头，眼底透露了不甘。

  机会只有这一次了。

  鸾羽忽然想到了扶玥，沐羽在她手中泛着寒意迅速朝首领袭去，执风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声音都在颤抖：“阿鸾——”

  鸾羽没有回头，去得决绝。

  那首领自信的很，抬剑挡住沐羽，下一刻金光伴着血光照亮了四周。

  金色翅膀锋利的羽刃直接刺穿了首领整个胸膛，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鸾羽，立刻毙命。

  与此同时鸾羽也吐出口血，她抽回翅膀后无力地倒在地上。

  执风狂奔过去把她抱进怀里，翅膀的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他颤抖着抱紧她，“阿鸾，你不会有事的对吧，阿鸾……”

  他的声音几近哀求。

  鸾羽眼前昏黑咳出更多的血，她紧紧拽着执风的衣裳，什么也没说。

  用翅膀杀人果然快捷，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能一击毙命，也难怪阿玥不想去找神武，翅膀就是她最好的利刃啊。

  “阿鸾，我给你疗伤，疗伤……”执风一刻也不敢停地往她身上灌法力，然而那些法力还是石沉大海了。

  鸾羽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是轻轻摇头，执风那句话说得很对，她确实活得太久，腻了。

  爱亦是，恨亦是，参差纠缠，到头来还是顾不得族人，顾不得神尊。

  她有点累了。

  她想睡一觉。

  执风快要疯掉了，他一遍一遍呼唤着她的名字，然而怀里的人并没有反应。

  匀朗走到他旁边抬手想要碰鸾羽，他声嘶力竭地大吼：“不要碰她，滚啊！”

  她的身子越发透明，泛起斑驳光点。

  匀朗当即戳穿，“她死了！”

  “不会的，不会死的，”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执风面如死灰，“阿鸾，阿鸾你醒醒，我再也不胡来了，你醒醒，你醒醒看看我啊。”

  鲜血未在流，了了人未答。

  他恐惧地抱紧快要消失的她哭的泣不成声，匀朗蹲到他身边，“执风，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这已经是事实了，我可保她肉身不散，会有办法的，你把她给我好吗？”

  匀朗于心不忍没去接他怀里的人，咬破手指在地上画血阵，他念了咒后鸾羽的身体又恢复正常。

  执风就这么看着她。

  匀朗实在不想刺激他，鸾羽周身上下所有经脉俱断，早已故去，用她们九重天的说法来说已经归墟。

  归墟了的尊神又怎么会再复活？他留下鸾羽的肉身不过是给执风留个念想啊。

  ——

  “祀儿，你看看你手上都是血啊，你和为娘一样了，成为魔神的后裔去主宰六界吧，哈哈哈哈哈。”疯狂的笑声响彻四周，枫祀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

  “太子殿下，小心上面！”一声唤将他拉了回来，他躲开头顶上的利刃，寰渊毫不犹豫刺进那魔兽的腿上，那魔兽痛苦嘶吼着退后，一时间再没有魔兽敢上前。

  “殿下，你为什么总是时时出神？容易受伤啊。”

  关于母亲的幻象越来越多，他好像能感觉到母亲就站在他身边，母亲的每一句话都能牵动他的内心，他已经在极力忍耐不受其影响，但似乎并没什么作用。

  他越控制心里就越压抑，阴暗的另一面仿佛苏醒的野兽一样撕扯他的理智，再这么下去他怕他真的会失控。

  他知道，从小到大他受的所有孤独冷落都是因为他是魔神之子。

  尽管母亲后来成了尊贵的太阳天神，他们依旧忘不掉母亲作为魔神时的杀戮和带给他们的恐惧，这世间没有绝对的神魔，也没有绝对的对错，重在己，而非人。

  这是母亲教给他最真挚的初衷。

  他身上有几道不深的伤口，衣衫上尽是血迹，原本邪魅的脸变得阴沉，遥啼见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外面的魔兽蠢蠢欲动，就差个带头的冲进来。

  “她以前堕魔之时和怨灵打的交道还少吗？我们没驱逐她已经算平和了，还想如何？”

  “她自封魔神，一朝为魔永背魔灵，现在虽然暂时归神，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坠魔，彼时又该如何收场？太子殿下去弑母不成？”

  “你这太子神根都不稳，同你那贱娘一样肮脏恶心。”

  “就是就是，天帝居然还喜欢这样的女子，生出来的孩子都这么不堪大用。”

  无数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向他，他摇头想将这些话甩出脑子，混乱的声音如同洪水一样将他淹没。

  不，不是这样的，他的娘是全六界最好的娘，是最光辉的神明，他绝不允许有人玷污他的娘亲。

  绝不。

  “死，通通去死吧！”

  寒声一出遥啼就愣了一下，只见枫祀背后聚了无数怨灵，他脚底下的黑气缠住他的脚踝逐渐往上蔓延。

  糟了，这是堕魔的前兆！

  “殿下，你……”

  枫祀微微偏头，那双死灰的眸子盯着她就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到嘴的话又被硬生生咽下去。

  就那么一刹那，殿外的魔兽被屠了个干净。

  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漫天血雨中。

  一路上的魔兽都被他屠戮掉了，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潜意识里只是想去见一个人。

  见娘吗？

  不，不是娘。

  他这样想着不禁加快了步子，那个人很重要，他一定要见的，一定要。

  廊中的怨灵受他指引臣服于他，弱一点的直接被震散，近了，近了，前面出现了三道人影。

  宁抬眸看了一眼他就后背发凉。

  东域主被续州一剑穿心当场毙命，鲜血溅在他白衣上点缀成朵朵红花，他抽出剑扔在地上，枫祀看到他的右手上有道很深的伤口，绽开的皮肉和着干涸的血异常恐怖。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张了张嘴，听到自己的话回荡在周围，“你疼不疼？”

  续州看到那个浑身血污的人心脏抽了一下，黑气包裹住了他的小腿，刚刚还平息的怨气再度聚集，数不清的厉鬼的惨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宁咳出口血，“他要堕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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