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拱火


常钰顺从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的尘土,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狱卒心中十分惊讶,见过各种赴死的,这么安安静静不提任何要求的他还是头一次见,于是他也有点迟疑了,犹豫地说。

  “有什么要留给家人的话吗?”

  常钰看着他,“没有,走吧。”

  狱卒点头,也不再多说,带着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牢里很安静连水滴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常钰和拓跋淳一前一后地走着,到大牢门口狱卒与来的差役开始交接,常钰靠近拓跋淳悄悄地说了一句,“待会儿保护好你自己。”

  拓跋淳点头,只是心中开始打鼓,他十分怀疑主子根本没见过法场。

  上了法场是要戴刑具的,手脚都铐着他怎么保护自己。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准备见机行事。

  与拓跋淳想象的不同,二人并没有戴刑具,就那样走出了大牢。

  差役一路将他们带到法场,现场人声鼎沸,看戏的人不少,也是,大年下的没什么农活要忙,都跑来看热闹了。

  常钰心中腹诽,这些人不怕看完回家吃不下饭吗?

  拓跋淳有点担心了,这么多人动起手来就是打赢了也不好跑啊。

  人群见人来了自动向两边散开,留出了中间一条路,两人在差役的带领下一路走上了高台。

  高台正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大木头桩子,桩子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渍,木桩的左边是一个绞刑架,右边还有一口大锅。

  刑具这么齐全还真是让人没想到,常钰已经在脑补等会儿不会还让他选怎么死吧。

  就在此时,闹哄哄的人群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常钰向着人群看的方向望去,一个熟人带着一群随从趾高气昂的走了过来。

  常钰忽然很想笑,他觉得眼前这个人跟他见过的一种动物特别像,就是牧月生当初带过来非要跟他决斗的那只公鸡。

  一样的高傲,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

  薄梧上台后坐在了刑具后方更高一点的桌后,那里是专门给刑场的法官来坐的,今日他直接自己坐了上去。

  就位后,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常钰,说出了跟那日同样的话,“还不速速跪下拜我。”

  拓跋淳没管这只公鸡,他刚在上来时看见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此时他正在仔细地分辨着。

  果然,不多时他就发现了,但凡是他安排在晋阳的兄弟此刻几乎都到了,他们穿着平民百姓的衣物隐藏在人群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

  拓跋淳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看到的人都微微地点了下头。

  接着他又转向几个戴着斗笠的窈窕身影,此时他说不感动是假的,他真是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来看他,而且基本全到齐了……

  他内心祈祷等会儿一定跑快点,千万别被逮着,不然这就不是法场而是修罗场了。

  常钰听到薄梧的话并没有动,而是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为何要拜?”

  薄梧一下握紧了拳头,“当日你来到晋阳县也是说了这样的话,如今你已被捉拿就要伏法,难道还要嘴硬吗?”

  常钰勾起嘴角,清晰且大声地说,“本官早就说过,吾乃京官,奉旨巡查晋阳,究竟是谁该拜谁?”

  薄梧拍案而起,“你胡说!休想再骗我!来人!”

  “在!”场中官差齐声应答,气势压人。

  薄梧的脸涨得有些红,此刻他其实也是有点犹豫的,常钰的身份他后来也清楚了,虽不是他忌惮的那个人,但也是朝廷命官,有给皇上上奏的资格。

  这也是为什么没有随意的给二人上刑具的原因。

  可他十分愤怒自己当日就这么被这小子欺骗了,还是在他从小到大都讨厌的人面前。

  他那时一心只想着那个告发他的混球,没想到还能有人冒充,所以这次常钰一开口,他就十分怀疑,直觉这小子又在框他。

  晋阳跟长安可不一样,这是他的地盘,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今日他定要将这小子吓破胆,让他以后见了他都绕道走。

  若是还不求饶服软,他也不介意将此人永远留在晋阳,到时只要往上一报,说他突发恶疾死了,想皇上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说起来他也算是皇上的弟弟。

  “行刑!”

  话落,几个差役应声而上,但刚抬脚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使不得,使不得啊。”

  来人须发皆白,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他拄着一个模样奇特的拐杖,簸着一只脚但飞快地走来。

  人群再次给人留出一个通道,不同的是人群中不断有问好的声音出现。

  “老太守您慢点。”

  “老太守您怎么来了?”

  “老太守当心台阶。”

  常钰微微眯起双眼,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晋阳郡守了,他没说话,此刻他也想看看这老太守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薄梧面上不悦,等着人走近了也没起身让位置,只抬了抬眼皮看着他,“丁南寻?你来干什么?”

  老人仿佛已经习惯了被直呼其名,并没有恼怒,反而带着点卑下的恳求,“大人,这人不能杀啊。”

  薄梧看着台下的百姓,强忍着怒气,站起身来凑近丁南寻低声说,“老东西,你活腻了吗,我的事你也敢管?”

  丁南寻后退两步大声道,“此人乃朝廷命官,您今日若当众杀了,定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

  台下哗然,都看着常钰,没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竟然真的是当官的,一个个都开始议论起来。

  “朝廷命官?什么官?有薄梧大吗?”

  “我看悬,老太守官比薄梧大,这些年不还是被压着吗?”

  “薄梧不会真的要当众杀人吧?”

  “他这些年杀的人还少吗,谁见了他不绕道走,也就是这个毛头小子不知道利害。”

  “你看那小子一副不怕的样子,说不定真是个厉害人物呢?”

  “我看未必,要真厉害还会被他抓住吗?”

  常钰看着这个老头,心里嘲讽地笑了下,“这人还真是阴险,怕是拿不准我的身份,不敢冒得罪薄梧的险直接拦下,又怕不作为到时候被朝廷怪罪,专门来演这出戏的。”

  “今天薄梧要是杀了我,借着百姓的嘴,事情传出去薄梧肯定要倒霉,到时候这个折磨他多年的心腹大患就可除了,且他已经尽力阻止了朝廷也不能拿他怎样,要是万幸拦下来了,我还得感谢他。”

  常钰不说话,今天这老头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于是他抬头开始拱火,对着薄梧说,“还不快放了我,太守大人的话你也敢不听?我要回去参你一本,告你以下犯上!”

  丁南寻回头瞪大了眼看着常钰,这是哪里来的傻子,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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