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

  临江市公安局

  严谨坐在刑侦支队的大厅中，斜靠在椅子上，双眼紧盯着前方的十个玻璃罐。

  “严队怎么了？”老刘看着严谨一动不动地盯着从河东大学附属医学院带回来的十个盛放标本的玻璃罐，便问一旁的刘阳。

  “不知道，从医学院回来就这样了。”刘阳呆呆地答道。

  老刘又转头问向一旁的汪洋，“怎么回事儿啊？”

  汪洋看了看严谨，小声、谨慎地说道：“这几个罐子里装的内脏，可能有三一四案死者的。”

  “什么！”老刘吃惊地说道，随后立刻捂上了自己的嘴，又轻声问道：“你听谁说的？”

  “法医科宋喆。”汪洋轻声答道。

  老刘默默地点点头，“看来情报没什么问题。”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严谨仍然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的玻璃罐，其他人则都私下传递着这十个玻璃罐的情报。终于有人打破了现在的宁静，“严队。”李伟拿着一张报告小跑着送到严谨面前，严谨听到后立刻起身接过报告，紧张地看着手中的报告——经过  DNA检测，两种组织属于同一生物个体。

  严谨看向李伟，问道：“其他的呢？”

  “还需要时间。”李伟答道。

  “来得及。”严谨点点头，挥手示意李伟坐下。李伟刚坐下，汪洋便靠了过来，轻声问道：“怎么样？”李伟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汪洋则转身看向身后的其他人，肯定地点了点头都，又是一阵骚动。

  严谨站到白板前，敲了敲白板，示意众人安静，他清了清嗓子，举着手中的报告说道：“经过法医检测，这里其中一个玻璃罐中的标本，是三一四案的6号受害人刘静丽丢失的内脏，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么可以确定。另外几个玻璃罐中的标本，应该属于其他几名受害人。”严谨收起报告，冷静地说道：“虽然众多迹象表明，河东大学附属医学院谋杀案是三一四案的模仿作案，但是不排除两个凶手可能存在某种联系。所以现在我重新分配一下任务，高远。”

  “到！”二队队长高远答道。

  “从今天起，你们队开始查三一四案。”严谨命令道。

  “是。”高远答道，同时从严谨手中接过一份报告。

  “一队继续查医学院的案子。”严谨看着手中的另一份报告，沉默了片刻说道：“杨越丢失的器官找到了。”虽然这是案件的重大进展，但是众人却没有表现出太多喜悦，更多的是无法言说的悲痛。“都说说今天调查的情况吧。”说完，严谨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张翔起身说道：“我在河东大学附属医学院东南角的栅栏有一处缺口，已经有好多年了，学校之前修补过，但是总有人蓄意破坏，所以就没有再修补。据学校的保安说，破坏人应该是学校的学生。”

  “学生？”贺磊插话道。

  “对。因为学校的东南方向是大学城的商业街，如果从这个缺口去商业街要比从正南门要节省超过十分钟的时间。另外学校所有大门晚上10点都会关闭，所以有些学生回来晚了，就只能从这个缺口回到学校。”解释完贺磊的疑惑，张翔拿出一张手绘的地形图，继续说道：“学校的东南区域原本是规划的新的综合楼，但是由于资金问题一直没有开工，现在还是一片树林，这片区域没有任何的监控设备。学校的南门对面是两个居民小区，中间这条路见劝学路。这条路在学校范围内，都没有其他岔路口，只有在学校的两侧有两个十字路口，而且都有监控，已经从交警那边调去了监控录像。另外两个小区的面向学校的两个门口也有监控，也调取了录像。但是录像存在盲区。”张翔介绍完自己的调查情况，坐回到位置上。

  汪洋起来继续说道：“今天下午对医学院保卫科科长李斌进行了询问，他不承认故意泄露于无声被捕地信息，他只是跟别人说了凶手已经被警察逮捕了，而没有说是谁。但是他说当天晚上他跟几个学校同事一起聚餐，在饭桌上借着酒劲什么都说了。”汪洋拿出审讯笔录，“这是聚会的名单，都是学校的老师。”

  严谨接过笔录，发现上面有一名祁丽娜的老师，不知道和化学实验室的负责老师祁老师是不是同一个人。严谨把笔录递给李伟，“查一下这个祁丽娜她名下有没有车？”

  “是。”李伟拿起笔录走到电脑前，开始查询。

  “其他人？”严谨看向众人。

  “严队。”沈晨起身，将一张纸条递给严谨。严谨接过纸条发现上面写着一长串名字，“这是什么？”

  “是于无声提供的名单，他怀疑可能陷害他的人。”沈晨解释道。

  严谨苦笑着看着这张像电话账单一样的纸条，他这是有多少仇家。他摇摇头把它扔在了一边。这时李伟说道：“严队查到了。”严谨起身来到李伟身后。

  祁丽娜，女，51岁，汉族，工作单位河东大学附属医学院。丈夫：韦江，男50岁，汉族，工作单位国家电网临江市分公司。儿子：韦智勇，男，25岁，河东大学附属医学院研究生。

  “等等。”严谨按住李伟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动，他觉得这个名字好眼熟，他立刻回身从桌子上捡起沈晨给自己的纸条，从上往下仔细查找，居然在中间找到了韦智勇这个名字。严谨立刻转身问沈晨：“于无声有没有说他为什么写这个韦智勇的名字？”

  “我现在问问她？”沈晨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于无声的电话。

  “这个韦智勇读的研究生是什么专业？”严谨问道。

  “读的是外科专业。”李伟答道。

  “那他有作案的能力。”贺磊说道。

  “他名下有车吗？”严谨继续问道。

  “他名下没有，但是他爸爸名下有一辆别克君威，车牌号是齐C。”李伟答道。

  “立刻去交警队调录像，查查27日和昨天晚上，这辆车有没有出现在河东大学附属医学院附近。”严谨命令道。

  “我现在去。”贺磊答道。

  “严队。”沈晨挂断电话跟严谨汇报道：“他说因为一次医疗纠纷。当时一名夜间急诊患者肚子疼，韦智勇是值班医生，他给患者开了一个X线拍片，报告是于无声出的。当时于无声给病人下的诊断书少量气腹，怀疑消化道穿孔。结果到第二天下午，于无声因为参加读片会，又回到了医院。在会议开始前，他查了一下昨天有危急值的病人，发现这个病人没有住院，他就打电话询问病人是不是去其他医院就诊了，结果得到的答复是当天接诊的医生给他开了止痛药，就让他回家了。于无声告诉那名病人，他的病很重，需要手术治疗，病人当时满口答应，但是并没有遵从他的医嘱，直到晕倒在工作岗位上，被单位同事送到了医院。因为病情严重，花了很多钱，后来病人治疗结束后，就把这个韦智勇给告了，告的原因就是于无声打电话时跟他说他是急症，那天晚上应该住院治疗，但是韦智勇只给他开了止痛片就让他走了，所以才造成他耽误治疗，险些丧命。韦智勇因为这个受到了处分，还险些被学校开除，如果不是他的妈妈给他私下活动，他很有可能就被开除了。”

  “韦智勇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他想要出入实验楼少不了需要他作为化学实验室负责人的母亲帮助。”严谨分析道。

  “要不要把他们先监控起来？”汪洋询问道。

  “有他们的家庭住址吗？”严谨问道。

  “有，在齐悦国际，16号楼，3单元，802室。”李伟答道。

  严谨转身看向其他人，布置道：“林辉、张翔、刘阳、赵正，你们四个分两组，今晚上就去布控，如果发现异常情况立刻汇报。”

  “高远，三一四案目前还不急，你们做好准备，随时支援一队。”严谨命令道。

  “是，严队。”二队队长高远答道。

  齐悦国际小区

  “这都几点了，还不出来吃饭？神活啊！二十好几的人了，一点人事儿不懂！”韦江看着紧闭的房门责备道。

  “哎呀，小勇现在课题压力大。”祁丽娜辩解道。

  “能有多大？人家老陈他儿子，马上都博士毕业了，也没见跟他似的。整天闷在屋里，也不知在里边捂求啥？闷在屋里能闷出论文来啊！”韦江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他那个商学院好读，能跟医学院一样吗？”祁丽娜继续辩解道。

  “不好读就别读了，浪费家里的钱。人家老陈儿子一边上学，一边开公司，现在车也有了房也有了，啥也不用操心。不跟他似的，啥也不干就上个学，还差点让学校开除了。”韦江继续责备道。

  “别说了！”祁丽娜还想给自己的儿子争辩两句，这时韦智勇从房间里出来了。他一言不发，径直朝鞋柜走去。

  “大半夜的，你不吃饭，去哪！”韦江依然带着责备喊道。

  “不用你管！”韦智勇拿起挂在门边的背包，摔门而去。

  “你摔给谁看！”韦江看到他的表现，更是怒气上涌，就要冲出去追上韦智勇好好教训他一番。祁丽娜立刻上前拉住他说道：“你就歇会吧，让他自己出去静静。”

  “还静静，在家整天跟个哑巴似的，还要多安静！”韦江不依不饶道。

  刘阳和林辉两人此刻正在楼下车中监视，看到韦智勇一人独自背包离开家门，他们迅速行动，由刘阳徒步跟随，而林辉继续在车中监视祁丽娜，同时向队里请求支援。

  10月1日

  河东大学附属医学院

  昨夜韦智勇一夜未归，祁丽娜给他打去多个电话，只收到一条报平安的短信。今日一早她又给韦智勇发去多条短信，并给他打去2000元钱，让他趁着假期，自己到外面散散心。只是她不知道，临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已经将他们母子二人列为杨越被杀案的主要嫌疑人，并已经组织警力对他们两人进行抓捕。

  今天祁丽娜被安排值班，由于没有什么特殊的工作，一个人在办公室中无聊的插花，正在她因为不知如何插好这只茱萸时，一个陌生电话打来了。

  “喂，你好。”祁丽娜将电话放在桌子上，公放着说道。

  “祁丽娜老师，虽然现在办公室只有你自己，我还是劝你把电话放到耳边，仔细听我说话。”对面传来的声音像是一个机器人，让祁丽娜听着非常不舒服。

  “你是谁啊？”祁丽娜略带气愤地说道，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恶作剧。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上周五9月23日晚上发生了什么？”

  电话对面说得话让祁丽娜心中一惊，她立刻扔下手中花和剪刀，捡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放在耳边，同时向四周看去，确认整个办公室只有自己一个人。她一只手捂着嘴，轻声说道：“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不按我的要求做，恐怕你儿子韦智勇享年就只有25岁了。”

  对面的话每一句都直戳自己的内心深处，她惶恐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是谁不重要，你现在最好到外面的窗户看看。”

  祁丽娜听从电话中人的安排，来到走廊的窗户，发现有两辆警车刚刚停到楼下，七八名警察从车里下来，迅速冲进了行政楼内。

  “我可以肯定得告诉你，你儿子也跟你面临的同样的困境，不过你不用担心，唯一能指证他证据在我这里。”

  “你……你到底要怎么样？”祁丽娜背靠着走廊的窗户，蹲坐在地上，惊恐又绝望的问道。

  “你放心祁丽娜老师，我既然打电话给你肯定是要帮你。”

  正说着，电梯响了，贺磊带领着六七名警察从电梯中走了出来，朝自己走来，祁丽娜迅速起身跑进办公室中，并把门反锁了。“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能指证你儿子韦智勇的东西就在行政楼的天台，我把它用红袋子包好了，不过它可是易碎品，你可要拿好了。”说完后，电话便挂断了。

  咚咚咚！咚咚咚！门外响起来了激烈的砸门声，祁丽娜知道警察马上就破门而入了，她快速思索着对策。

  卡！祁丽娜主动打开了办公室门。“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祁丽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语气淡定地问道。

  “祁丽娜，我们怀疑你涉嫌杀害本校学生杨越，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贺磊严肃地说道。

  “我记得你们警察说杨越是上周五晚上十点左右遇害的，可是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我那天在外面吃饭，还喝了酒，根本没有机会杀杨越，再者说我跟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祁丽娜淡定的反问道。

  “我们已经询问过那晚跟你一起吃饭的同事了，那天你们确实玩到很晚，但是在9：30左右你就借口醉酒出了房间，别人以为你走了，没想到11点别人准备离开去KTV时，你又出现了。”贺磊说道。

  “我们吃饭的地方离学校可不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可不够我杀人藏尸啊。”祁丽娜再次诡辩道。

  “我可没有说一定是你杀人，你可以是帮凶。”说着，贺磊示意他身后的民警上前抓捕祁丽娜。

  “等一下。”祁丽娜看警察亮出来手铐，出声制止道，“我是一名人民教师，你们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杀人，但是这个楼上都是我的同事还有学生，能不能让我自己走下去。”

  贺磊转头看了看走廊里聚集的老师还有学生，又看了看不算瘦弱，却也肯定没法从他们这六个强壮的男警手下逃走的祁丽娜，点头同意了。

  两名男警在前方开路，一名女警在祁丽娜的左边与她并行，另一名女警本应在她右边与祁丽娜并行，无奈走廊有些窄，她只能与其他警察一起跟在祁丽娜身后。一众人裹挟着祁丽娜朝电梯口走去，沿路的办公室中的人传来异样的目光。但祁丽娜没心情顾忌这些，她牢记着那通神秘的电话，楼顶天台的红色袋子，有指证自己儿子杀人的重要物证。她紧张而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警察的站位。

  电梯一层一层的来到了16楼，“叮”，就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祁丽娜猛的撞开站在自己左边的女警察，推开电梯旁的防火门，冲进了安全通道，并顺着楼梯向上冲去。贺磊等人被这一突发状况震惊了，但是还是表现出警察应有的素质，迅速追了上去。

  祁丽娜当年就是以短跑特长生的身份考上的大学，这些年也一直在锻炼，偶尔还参加一些业余马拉松类的比赛，所以别看她已经51岁，一般的青年人跑步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行政楼一共只有17层，算上天台也只有18层，虽然贺磊年轻力壮，但是毕竟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短短的两层楼的距离，不足于让贺磊追上祁丽娜。祁丽娜抢先一步来到天台，并迅速背靠着防火门堵住警察上来的通道，她四下观察，果然，在西边的一个长条形的喇叭上，挂着一个红色塑料袋。

  咚！咚！咚！外面的警察一下下撞击着防火门，自己没有时间考虑了，祁丽娜迅速冲向那个红色塑料袋。瞬间，贺磊等人撞开了门，却摔倒在地。他抬头看祁丽娜已经逃远，便立刻起身继续向前追。

  挂着红色塑料袋的喇叭是焊接在大楼边缘的，祁丽娜为了拿到红色塑料袋一个猛冲，险些摔下楼去。不过好在她身手还算敏捷，一只手抓住了安装喇叭的钢筋。她摸着手中的塑料袋，里边是一个圆柱形的物体，坚硬，冰凉，重心不稳。祁丽娜太了解它了，这是标本二室的玻璃罐，难道上面有韦智勇的指纹？祁丽娜疑惑了，但是她没有时间思考，贺磊已经追上来了，她脑海中突然想到电话中那个人的声音，“它可是个易碎品！”就在贺磊就要抓住自己的时候，祁丽娜松开了抓住钢筋的手，她看了看手中的玻璃罐，会心的笑了。

  而行政楼对面的另一栋楼里，一个拿着望远镜的人，也会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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