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若是神明都不会眷顾他，那这世间再无人能容忍他于世。

  见玄容九无动于衷，他吃力的爬起身死死抱住她的双腿，仰头可怜兮兮的望进她清冷的双眸中。

  “仙女姐姐，我可乖了，你留下我好不好？我什么苦都能吃，求求你。”

  他眼中泪光闪烁，额前的白发随着仰头散落在两边，额间鲜艳欲滴的美人痣衬得他容颜妖冶如幻。他生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白发红瞳，一眼便知绝非常人。

  他本来也不是人。

  玄容九想起刚刚在城墙上使用灵力时，这人隐在暗处被她灵力所伤才跑到这个山头。食指抵在少年额间美人痣，耀目的白光缓缓从手中过渡到少年头顶。

  “你若是能撑住，我便不杀你。”

  听见这话，被玄容九白光所伤的少年不再退缩，他死死抱紧了玄容九的双腿，嘴角鲜红的血液不停地流淌出来。

  他眸中血瞳越发亮眼，为少女许下的诺言动容不已。

  “仙女…姐姐，好疼…你真的…疼…会收留我吗？”

  他一醒来就在边关，众人见他白发红瞳力气还大，都惊叫着打他骂他去死。

  时间久了，他心生恶念，诅咒了所有欺辱他的人。

  他十分惧怕少女身上的白光，可也十分渴望那白光能解救他。

  他不想做个妖怪。

  他也想被人疼。

  玄容九没有回应，手中白光越发刺目，她根本不觉得这少年能撑得住，他毕竟是个邪物，本不应存活于世。

  可她低估了少年活下去的欲望，哪怕他痛的神魂俱灭，他也死死抱着不撒手，就好像他怀里抱着的是溺水之人的一块浮木。

  他血瞳渐渐被压了下去，露出一双浅色棕瞳，比刚才倒是更像个人了。

  “疼…好疼…仙女姐姐你疼疼我好不好？”

  他疼的全身发颤，感觉双手无力，快要抱不住少女了。他咬牙坚持，任由那白光侵蚀身体，那种刺骨的疼痛深扎灵魂，好像把他整个人一分为二。

  见他如此顽固不肯消散，玄容九单手掐诀，默叹一声。

  她收回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好。”

  少年惊讶抬眸在她眼中，望见了那丝怜悯。

  他终于也等到了会为他心软的神。

  自那以后，两人深居山里并不外出，少女时常躺在椅子上，手里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书籍。

  她安静垂眸看书的样子当真美好，让他一度痴迷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也觉得时光待他不薄。

  她对他很好，会温柔的问他想要什么？他的执念又是什么？

  他的执念便是要少女一直陪着他。

  少女蹙眉不语，望着他的眼神让他感觉陌生又紧张。

  她还给他取了个名，叫傀生。

  他偶尔也会朝她撒娇想要她多疼疼他，哪怕只是少女牵着他在山中闲逛，他也会觉得十分满足。

  少女没有他高，但他总会坐在地上露出破碎可怜的目光仰视少女，让少女主导他，让她觉得自己离不开她。

  这个时候，她都会温柔抚摸他的头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让他不要难过。

  他并不难过，但他十分享受少女关切他的举动。

  就好像那天边的明月也终于为他停留了下来，怎能不叫他心动？

  她喜欢的那只白狐也总黏着她，他经常将那只白狐摁在地上摩擦变脏，那样少女就不会抱着白狐了。

  他也就有机会坐在少女身旁，等着少女揉着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不比那白狐手感差。不然少女也不会任由他胡来。

  她对他的耐心真好啊，好到让他产生了许多错觉，让他无法自拔深深地迷恋着这种感觉。

  有时候她坐在椅子上翻书就是一整天，直到半月后她好像终于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将灵力打入玉佩中，温柔地系在他腰间，她说这块玉能抑制住他的邪气，让他千万不要丢弃。

  她说要他日后多做好事，切勿作恶。

  她说自己还有事要去往京都，日后有空了定会回来找他。

  为何不能带着他一起去呢？

  大概是他这一头白发太过引人注目，而少女也根本不信他能改邪归正。怕他去京都捣乱吧？

  那日少女离开时，他鼻子通红哭到晕厥也没能让少女为他留在边关。

  少女离开后，他时常数着时间，期盼少女能记得他主动回来。

  可六年过去，她没有回来。

  他以为他乖巧站在原地等着她，那人就会再次心软转身将他拥入怀中，会轻轻抚摸他的头温柔地叫他傀生我回来了。

  可时间久了，总会让人忘记很多事。

  那少女，怕是把他给忘了。

  傀生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眸中隐隐划过一丝血红。

  他拾起枕边的玉佩，再一次压住心底贪婪的恶意。

  满头白发铺满了整张床，他微微起身坐在床边，神色不明地望着手中的玉佩。

  他那一头白发在他催力下寸寸变黑，宛如上好浓稠的墨汁。

  “你瞧，我已经能将它操控自如。”他神色隐隐有些得意，不过一会又低落下来：“可你不愿信我。”

  他好久没像今晚这般梦到跟仙女姐姐完整的相处了。

  不知道为何，今晚他总有些心绪不宁，总感觉会有事发生。

  傀生起身，推开窗户，望着山下远处灯火通明的城镇。

  他将仙宫设立在当初两人居住的山头，将仙女庙立在他这处房间一眼可见的地方。

  晚风轻抚他胸前的青丝，他望着仙女庙人影憧憧思绪飘远。

  “是你来了吗？”

  他低声呢喃，心中那股急切的心思越发浓烈，他拾起衣服跃窗而出，飞快的消失在了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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