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算认出我来了，笨蛋冷逾。”

如果说在对战里，对方熟悉的招式让冷逾对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产生怀疑，那么这句话直接坐实他的猜测。

活了这么多年，只有那个胆大包天的混蛋敢这么叫他！

二人一站一坐，对方仰着头，比冷逾矮上一截。

四目相对，盯着那绝不会出现在Z先生脸上的那种讨人厌的笑容，冷逾眸底的光泛着波动，喉结一滚。

“戚青。”

他用的肯定语气。

“好久不见啊冷处长…哦不对，我忘了你已经不是处长了，”，披着Z先生皮的某军火贩笑眯眯地盯着衣衫不整的冷逾，浓眉一挑，“离开三处之后，你怎么混得这么惨？”

他幸灾乐祸的语气叫冷逾有点烦，理了理凌乱的衣襟，绷着脸，“与你无关。”

人类在陌生的环境里看到熟悉的人时，都会下意识松一口气，哪怕这个人是你恨不得把他肋骨全部踢断的死对头。

虽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冷逾眉宇间，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放松。

“好好好，与我无关”，戚青站起身，拍拍衣角，一扬脸，指着观众席的位置，“但那些观众的评价对你来说也无所谓了吗？”

冷逾心中一紧，忙跟着向观众席望去，他还记得如果观众满意度没有达到80%以上的话，就要被强制执行那些肮脏又下流的命令。

半空中的大屏幕不断闪烁，以一个很慢的速度向上攀升，1%…2%…

冷逾指尖攥得发白，照这个架势发展下去，绝对不可能达到80%！

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块决定他接下来命运的屏幕上，并未察觉越靠越近的某人，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间的距离已经近到能感受对方的呼吸。

“与其在这里等着被人宰割，不如主动出击。”

戚青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他腰间，他错开脸，在冷逾耳朵边轻声说了一句：“冷逾，你相信我吗？”

冷逾微怔，没明白戚青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推开他胳膊，皱着眉问：“什…”

“么”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脸颊一侧陡然传来温热触感，像是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又快又轻。

不等冷逾惊讶，腰间的胳膊魔的发力，戚青带着他朝角斗台边缘奔去，每踏出去一步，四周的噪音便离他们远去一分，冷逾的眼前闪烁着五彩的光斑，像一大把烟花瞬间炸开。

周身的场景不断变换，难以言喻的眩晕冲刷着大脑。冷逾克制着干呕的欲望，侧过头看向身侧的戚青，他已经恢复原本的长相，仿佛2D转场里的三维人物，在破碎纷飞的场景里突兀又鲜活。

察觉他的视线，戚青微微侧脸，露出一侧的酒窝跟虎牙。

嘴唇翕动，似乎对他说了什么，但冷逾听不清，他整个人像是被隔绝起来，外界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只有他自己的心跳与呼吸，一下一下，清晰至极。

突然，视线暗了下去。

冷逾的眼睫扫过掌心，戚青蜷缩了下手指，默默注视着冷逾。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敢肆无忌惮的宣泄自己不见天日的情绪。

他看向出现在面前的面具人，语气淡淡，收紧抱着冷逾的胳膊，笑着说：

“我今天就是要带他走，我看谁敢拦我。”

*

冷逾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他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幻境还是现实，他一直在奔跑，跑到筋疲力尽，抬不起腿脚的时候，才停下来。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小男孩，站在不远处，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手里捧着一把糖，歪着头问他吃不吃。

当冷逾靠近他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两侧酒窝很深。

可当冷逾上前时，小男孩的手突然开始流血，染红了他手里的糖果，脸上的笑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恐与害怕。

“疼！好疼！救救我！”

小男孩凄厉地发出求救，叫的冷逾一阵心悸，如坠冰窟。

冷逾想抱住小男孩，可手却直直穿过对方的身体，猩红的血洇湿他身上的病号服，男孩的五官渐渐拉长，扭曲，最终变成面容可憎的怪物。

他尖叫着冲冷逾冲过来，冷逾却像是脚下生根一样，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就在男孩沾满鲜血的双手即将碰到冷逾鼻尖的那一瞬，冷逾猛地清醒过来。

他缓慢地眨着眼，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半晌，坐起身环顾四周。

与先前冰冷的实验室不同，这是个充满生活气息的房间，淡黄墙纸，米色家具，精心修剪的绿植…然后冷逾看到斜倚在一侧的沙发上的戚青。

从冷逾的角度看去，他阖着眼，整个人都笼在昏暗中，与窗帘缝隙间透过的光仅一线之隔，瞧起来莫名有些…落寞与孤独？

冷逾晃了晃头，把那些奇怪的想法甩出脑海。

他下床走到沙发前，提高音量：“戚青，醒醒。”

戚青皱眉，动了动身子，把脸往胳膊里一埋，没应声。

冷逾眼皮一跳，伸手推了他一把，加重语气，“戚青！”

戚青这才肯抬起头。

他看起来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嘴唇惨白，眼尾耷拉着，没好气道：“干什么？”

冷逾倒是不怕他的臭脸，一脸严肃地发问：“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为什么会扮作Z先生的模样出现角斗场，又是怎么带他离开角斗台的，这里是哪里……

戚青有太多瞒着他的地方，这种一无所知的被动状态让冷逾非常不舒服。

“解释？”，戚青抓了抓头发，斜睨冷逾，“这里不是审讯室，你也不是三处的处长，我没有义务给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我要是想害你，你早死八百遍了。”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作势又要躺回去。

料到戚青会是这种态度，冷逾倒没多失望，他沉默地盯着戚青的背影，“戚青，总有一天，我会调查清楚一切的。”

话落，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脚步声渐远，门一开一合，直到冷逾离开，背对着门的戚青这才慢慢睁开眼。

“固执鬼。”

他小声抱怨了一句，泄气般扭过身子，在衣服内侧摸了摸，掏出一个装有浅蓝色药剂的小瓶子，打开仰头一饮而尽。

眨眼间，他的脸如同投入石头的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波纹。

待波纹散去后，一张平平的无奇的路人脸出现在镜子里。

戚青对着镜子做了几个表情，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抬脚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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