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儿，你怎么来了？”

  清晨，皇上被守夜的太监发现昏迷不醒后，秦太妃一直守着乾清殿外面，寸步未离，食不下咽，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翊王褪下身上的墨狐裘皮，“皇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臣当然要来看看。若不是旁人告诉我，母妃打算瞒我到何时？”

  秦太妃命人换了新的手炉给翊王，“天寒地冻的，你自个儿还病着呢！宫里有这么多太医呢，皇帝这里不必你操心。”

  “秦娘娘，我刚才去厨房取了些血燕，您还是吃些东西吧。”

  昭乐县主前段时间便入宫陪着秦太妃，翊王生病的时候还亲自探望了好几次。这次皇上出事，又一心守在此处，体贴关怀。

  秦太妃感念昭乐县主的乖巧懂事，接过血燕吃了几口，“好孩子，你跟着本宫从天不亮忙到现在，自己都没顾得上吃东西还想着本宫，真是有心了。”

  昭乐搀扶着秦太妃，“臣女自小便没了亲娘，幼时在宫中多亏了有秦娘娘的心细照拂才顺遂长大。秦娘娘如今说这些，岂不是待臣女生分了。”

  昭乐县主的父亲辅安王同先帝一起长大，两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在朝堂上相互扶持，是过命的兄弟，也是最牢固的同盟。

  前些年边境时有番邦蛮夷作乱，辅安王时常外出打仗，怕唯一的女儿受委屈不肯续弦，家中又无合适长辈可以托付，便将孩子送到宫中，托先帝照顾一二。

  先帝每天日理万机，根本无暇顾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了，便将人托付给后宫嫔妃照顾了。

  后宫纷争不断。记得有一次，昭乐险些被害。先帝大怒，严厉处置了所有事关人员，最后再三斟酌，将孩子托付给了已育有二子的秦贵妃照顾。

  秦太妃安抚般地拍着昭乐的手，“我待你如亲女一般，怎会生分呢！皇帝如今这副模样，本宫也无暇顾及其他，你可得好生照顾自己。别像翊儿这样，三天两头一场病。”

  看着精致如画的玉面贵公子，昭乐一脸关切道：“几日不见，阿翊可觉得好些？”

  翊王有礼道：“多谢昭乐阿姊挂念，本王一切安好。”

  见赛扁鹊出来，秦太妃几人赶忙上去询问皇帝的情况。

  塞扁鹊长叹一口气，“千日醉兰。”

  秦太妃和翊王异口同声道：“什么？”

  “老夫的是说，皇上中的毒是千日醉兰。此物制成汤水后味如果酒般微甜，制成香料后香如兰麝，但凡接触过之人，都会陷入沉睡，至少千日不醒，与常人熟睡无异。”

  千日不醒，哪怕悉心照料到人醒来的那一日，只怕也只剩下半口气了。

  秦太妃急切道：“现下该如何是好？”

  赛扁鹊回道：“只有振灵香可以让皇上醒过来。”

  “此物如何取得？本宫这就命人赶紧寻来！”

  赛扁鹊继续道：“此物生长在西海一个名为聚窟洲的地方，形如枫叶，百里之内都能闻到此物散发出来独特香气，沁人心脾，让人在瘴气中清脑醒神。

  只是此处地势险要、常年有瘴气萦绕，但凡进入此地者多半都是九死一生。老夫从医几十载，走遍大江南北，也未曾涉足过此地。”

  秦太妃一听，立刻瘫坐在地上，要不是身边侍奉的人眼疾手快，只怕要摔个好歹。

  翊王吩咐道：“陆公公，赶紧将母妃带回宫中好生休息。”说完便头也不回离开了，连昭乐县主喊他都未回应。

  阿奇迅速挪着小碎步跟着他，“爷，你这是要去哪啊？”

  翊王面色凝重道：“回王府。”

  回到王府后，翊王便躲在书房反锁，再三叮嘱不许任何人打扰。

  傍晚时分，系好斗篷，将书架微微移动，打开机关进入一条密道，出了密道顺着小路便到了珍馐阁后院一处隐蔽之地。

  翊王一改往日任性娇纵如孩童的作态，如上位者般命令道：“告诉所有人，七日内找到一种叫振灵香的东西。事关江山社稷，无论如何也要寻到此物，一定要快。”

  对面的暗六生得一张掉在人堆里也让人记不住的脸，“主子，那昨日您吩咐让找的东西该如何？”

  翊王没有丝毫犹豫，“一切以找到振灵香为先。”然后又递给暗六一张振灵香的图画以及它生长的地点、特性。

  暗六一切以服从为首要之事，“是。”说完便迅速消失了。

  前院人声鼎沸，翊王抬头看着窗外被乌云隐隐遮住的明月，此时此刻，他特别想吃林扶做得菜。

  扶桑正在厨房收拾食材，察觉到门口似乎有人，转身一看，竟然是翊王。

  “王爷，宫中情况如何了？”

  “还好。”

  见翊王哭丧着脸，“王爷饿不饿？要不下官给您煮一碗面？”

  翊王摇头，然后一句话不说呆愣在原地。

  “王爷可有什么想吃的？”

  “养臀臑、蜜制馓子、贵妃红、羊乳酿鱼、单笼金乳酥、炉烤饼、玉露团、水晶龙凤糕、二十四气馄饨、软牛肠、白龙臛、水炼犊、汤浴绣丸、一品全、清水白菜……”

  扶桑：……

  问题是扶桑就算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也做不完这么多菜。再刨去做药膳、炮制药材的时间，人劈成两半也不够用的。

  “茶宝，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茶宝无声叹息，“主儿，你自己看回放吧。”

  宫里竟然出了这么大事，难怪翊王会emo至此。然后又看到翊王吩咐暗卫做的事，扶桑对这个嘴硬心软的小王爷生起几分怜惜之心。

  “王爷，你有什么想吃的，下官慢慢做给您品尝怎么样？您每顿还得按时服药膳，一下子吃太多会受不住的。”

  翊王耷拉着脑袋，“那便给我做一碗长生粥吧。”

  看着翊王有些湿漉的眼睛，扶桑点头，“下官很快弄好。”

  将之前浸泡过的黑米、红豆、花生捞出备用，配以红枣、葡萄干、桂圆、莲子、松子等材料，再掺一些大米、糯米以及补血固气、固本培元之物，小火熬煮了几刻钟，加了柿饼、乳覃、冰糖又煮了一盏茶的功夫。入口软糯甘甜，甚有滋味。

  “粥”足饭饱后，翊王吩咐道：“林扶，本王困了，送本王回房吧。”

  到了院门口，扶桑不再往里走，“天色已晚，王爷早些休息，下官就此别过。”

  “你等下。”

  “王爷还有何事？”

  “你还欠我一首曲儿没唱呢。”

  扶桑：？

  “上次定是因为你没唱曲儿给本王听，本王才会刚入睡就被叫去宫里。这次你若是不唱，本王指不定发生什么事。”

  扶桑：……

  “你若是再找借口推脱，本王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扶桑大错特错了，她就不该对这个胡搅蛮缠的小王爷有任何怜惜之心。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实在不妥，下官不能坏了王爷的名声，就先告退了。”粗略行了个礼，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翊王只觉得气血逆流，对着扶桑匆匆离去的背影喊道：“林扶，你、你大逆不道，竟敢忤逆本王！明天本王就让大理寺卿给你下狱抄家、打你一百大板，再把你流放到岭南喂鱼！”

  坤宁宫佛堂

  太后合上早已烂熟于心的《往生咒》，由着薛嬷嬷扶着自己从蒲团上起身。

  “乾清宫那边如何了？”

  “娘娘圣明，一切如预料的那样。”

  太后摩挲着手中的佛珠，“可以通知那边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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