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玉右手紧握，叶片被捏碎成灵力消散开。她摩挲下巴，淡淡道：“不过这件事，除了我当时的几位亲信外没有别的玉叶兰知晓，不过那几位亲信早就被同化成影，被我亲手斩杀。”

  难怪，这段时间江粼月他们从未听到与之相关的信息。

  空青率先问：“你们是母女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公之于众呢？”

  江粼月也正因此感到疑惑，难道是因为身份么？

  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坦白还能增加互相的信任，霏玉组织好语言解释：“一开始我族的将军都是由树王亲自脱落一枚包含精华的叶片担任，如若死亡，那便再凝精华脱落一片。”

  “但自从几百年前树王受到重伤后，她便没有多余的精力脱落叶片，甚至之后还陷入了漫长的休眠。”

  “没了树王的麝香玉叶兰更不能失去将军，为此，从那时候开始历代将军都会自主从本体脱落一枚叶片，培养其长大，让其成为自己死后的下一任将军。”

  “我是这么诞生的，兰泱也是为此诞生的。”

  说着，霏玉低头看向饱经风霜长满茧子的手掌心，“我的母亲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我对她没有任何记忆，也没有任何母女之情，联系我们的不是血脉亲情，而是一代又一代必须传承下来的使命。”

  “我不懂什么是母女之情，不懂母女之间应该怎样相处。当我看到从我身上脱落下的叶片化形成咿呀学语的小豆丁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老半天才产生一个疑问：‘我成为一位母亲了？’”

  “是啊，在那一刻我的确成为了一名母亲。我没有从我的母亲那里得来育女的经验，为此我特地花了许多时间去观察领地中其余玉叶兰母亲如何养育女儿。”

  霏玉托着下巴的手，手指交错轻搭在脸上，她的视线落在前方，看着那一小缕透过帘缝照射进来跳动的橙红火光。

  “虽然她们的方法或多或少有些差别，但在我持续观察下总结出了共同点:她们啊，无时无刻都在保护着从自己身上脱落下来的小家伙呢。”

  能在被虚无之境包围的领地里成功长成成年体的玉叶兰，都见识过领地外那漆黑的危险，见过昔日同胞消失在影的触手中，甚至有些上了年纪的玉叶兰见证一代又一代将军的陨落。

  而这些从自己身上脱落下来不过两个脑袋大小的小家伙们，要想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为一名出色的玉叶兰，又或是一名母亲，谈何容易。

  说到这里，霏玉停了下来，或许是思绪沉浸到了回忆中。

  江粼月望着映在她翠绿眸子中的火光，以及其眉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知晓了她的养育兰泱的方法，以及违背将军一职的选择。

  霏玉是将军，她的女儿兰泱未来也会是将军，这是必然的，是属于她们的宿命。

  身为未来将军的兰泱更是不可能平平安安长大的，她会在幼年期被带去战场训练与影战斗的技巧。如此，她可能会从中成长，但也可能不慎殒命。

  她没法像其他的同龄的玉叶兰孩子一样，待在领地中，在族人与母亲的呵护下平安健康的长大。

  “所以啊，我把刚学会走路的她带到了一间无人的房屋中，每隔一段时间会有固定的几个士兵或者亲信去看她、陪她。”

  “唯独我不能，我与她相处太长时间只会让族人怀疑她的身份。”

  “我对外宣称不想割舍身躯的一部分诞下一个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去培养其能力的小东西，与其把整个族群的未来交给一个未知因素，倒不如让已经足够强大的我紧握着族群的未来直到树王醒来。”

  “这番话怕是会让一部分族人对你产生极度不满的情绪。”空青说道。

  “是啊。”霏玉咧嘴笑起来，眉眼间涌上一股得意劲儿，“那些个顽固的族人对此抗议了许久呢，可谁叫我是将军，她们打又打不过我，也不能没有我，只能忍着呗。”

  在族人的眼中霏玉没有尽到历代将军的职责，她把将军的传承断在了自己身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族人对于她闭口不提。

  江粼月眼神直直地看着她，仿佛想要将她看穿，稍后问:“您后悔过吗？”

  霏玉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神色黯然回答道:“当然后悔。”

  她缓慢摊开手，那里曾经有一双稚嫩的手在指尖留下温热，“后悔没有尽到身为母亲的职责，没有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陪在她的身旁。”

  她第一次感到后悔的情绪时，是在某次击退影后在族人的簇拥下神色得意地回到领地。

  途中，她透过族人的重重身影看到那间自己偷偷望过无数次的屋子，这一次她同样透过窗户看到了里面的小人儿。

  她看到小兰泱趴在窗边的木桌上，哭得两眼肿胀。明明离得很远，但她还是听到小兰泱口中的一声声娘。

  也就是这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胜仗归来的霏玉被心酸与悔意席卷全身。

  自那日后，她更加卖力地投入到战斗中，希望能大幅削减影的数量，让虚无之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危及到领地迎来短暂的平和。

  如此一来，将军的传承断在她这里足够，小兰泱便不会迎来同样的宿命，最终平安健康的成长。

  或许这样，母女俩便能好好的相处了吧。

  可在那一战中，树王麝香突然消失，霏玉与士兵迷失在了虚无之境深处。

  最终，她还是错过了小兰泱的成长，后者又不知是因何原因踏上了宿命，更不知为何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差点投入到感伤中的霏玉忽然激灵地坐直身体，转头将目光落在江粼月手上。

  她感受到了影的气息。

  见她看了过来，江粼月摊开手，龙焰包裹着树王的叶片缓缓从她掌心升起。

  在龙焰的灼烧下，叶片中有一抹黑色斑点，也就是影，疯狂窜动着想要逃脱出来。

  江粼月指尖勾动，龙焰钻进叶片内把影卷出来，然后带着它飞到神情震惊的霏玉跟前。

  “我也是在刚刚才发现了树王叶片中有影。”江粼月说道。

  霏玉看着在龙焰灼烧下一点点失去活性的影，眉头紧锁。

  “树王体内……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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