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您说什么？]溯蝶吃惊地回头，[这是影呀，您是不是眼花了？]

  “影？”江粼月搓搓眼睛，再次望过去，明明是身着黄褐色盔甲的普通麝香玉叶兰士兵。

  她又用神识探了一遍，不会错的，的的确确是士玉叶兰兵的气息。

  瞧，那士兵正张嘴吃惊地看着她呢。

  溯蝶转回头，见影愣在原地，于是抓住这个机会蓄出一大团夹杂鳞粉的龙焰扔了过去。

  龙焰撞在影身上，轰的一声将其炸飞，并升起一团瞩目的蘑菇云。

  周边与影战斗的士兵见了此景无不感叹，江粼月与其契约兽杀伤力之大。

  还好，是友军呐。

  某名离得近的玉叶兰士兵默默拍掉溅到身上的鳞粉。

  就是这友军，貌似有点敌我不分。

  回过头来，溯蝶望着影飞出去的方向，头顶触角得以地弹动两下。

  [这都没被烧死，挺结实嘛。]

  [不过炸这么远，应该没那么容易再跑回来吧？]

  “溯蝶！”

  江粼月慌张飞到它旁边，拍拍它的脑袋，不解问道：“玩归玩，你怎么还把她炸飞了？”

  “万一把她炸伤了怎么办？”

  溯蝶变回小小的模样，飞到她掌心上打滚。

  [主人您到底在说什么呀？那明明是一只影啊！]

  “可我……”

  [诶，祖宗不会是劳累几天，累出幻觉了吧？]

  启蜥从识海出来，来到她肩上，卖力地捏了起来。

  [我和臭蜘蛛看到的也都是影。而且您看啊，刚才好多玉叶兰士兵都看见了，不也都没说什么？]

  它这么一说，江粼月侧头观察玉叶兰士兵的反应。

  的确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依旧是按往常那样用群体领域法术森罗万象消除影。

  领域内不断生长出带有饱满绿叶的小树木，就像是缩小版树王真形。被绿叶触碰到的影全身都会长满同样的绿叶，被锢在原地，而后，玉叶兰们用附着龙焰的长矛贯穿影的身体，将其完全消除。

  见玉叶兰们什么反应都没有，完全投入到消除影的战斗中，她不免垂眸自我怀疑，“难道真是我出现幻觉了？”

  沉默片刻后，她也不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而是换了另一个困扰多日的问题去探寻真相。

  江粼月缓慢降落，来到森罗万象领域中，找了一只还没被消除的影，将它抓到手中。

  感受到她的气息，那影疯狂挣扎，身形扭曲得像是一坨水蛭和黑色橡皮泥的结合。伴随它模糊的口腔发出的刺耳尖叫声，让人感到有些反胃。

  启蜥下意识捏住鼻头，一脸嫌弃，[就这么把它抓在手里，您也不嫌它恶心？]

  江粼月没有理会它，把影蛛叫了出来。

  影蛛站得笔直，[主人找我有何事？]

  江粼月摇晃手里变幻形体的影，问：“能对它进行投射么？”

  她实在是太想知道，影究竟为何物。

  闻言，影蛛一跃而起变回秽影之镜悬在影的左侧。

  镜面闪过一道亮眼的光，稍后，影便清晰完整地出现在了镜中。

  [主人，可以投射。而且它好低级哦，随便复制多少都没问题，而且都能完全控制。]

  “那好。”江粼月掌心燃起龙焰，瞬间将影烧得干干净净，“复制一个出来。”

  [好嘞！]

  秽影之镜镜框上方的猩红龙目闪烁，一只影从镜面钻出，乖乖地朝向江粼月蹲在地上。

  它的身体幻出一只手，慢慢伸向后者。

  见状，启蜥大声喊道：[它动手了！竟然敢袭击祖宗！]它还保持着捏鼻子的动作，声音异常尖锐。[垃圾蜘蛛，这就是你投射出来的复制体？一点都不听话！]

  [嘿，你……]秽影之镜想要反驳，被江粼月打断。

  “都别吵。”

  江粼月同样伸出手，指尖与影的手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她猜测道。

  影费劲地撑开嘴巴，嘴巴一直向头部两侧蔓延，只几根黏糊的丝连接上下。随后，它发出刺耳的怪叫。

  “——啊——滋——滋——”

  这怪叫声仿佛能穿透肉身，直接对精神进行一定程度的干扰。

  就像是，在湮星记忆中的血河精神侵染一样。

  江粼月闭眼，后退两步。一边摇晃脑袋，一边用神识抵抗这怪异的精神侵染。

  [祖宗/主人，您没事吧？]三小只担忧地凑上前。

  江粼月摆摆手，一手扶覆在发烫的额间印记上，“凭它这点实力还无法对我神识造成伤害。”

  她蹲下身子，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影，招招手，“过来。”

  “啊————”

  影俯下身子，四肢并用爬过来。

  过程中它觉得速度有些慢，又变幻出几根肢体。

  江粼月看着它，半晌开口：“你是……被同化后的玉叶兰士兵吧？”

  刚才接触的一瞬，她通过印记听到影内心中逐渐被吞噬的呐喊：

  “树王……树王……救救树王！救……”

  “滋——啊——”影再次张嘴，身子微微前倾，像是在回应。

  江粼月站起身，右手手腕翻转，星瞬窜入手心化作剑形态。

  她叹了口气，俯视影，“在结束你的痛苦之前，让我看看你被同化时都看到了什么吧。”

  “启蜥。”

  虽然很不情愿，但启蜥还是变回启示之书的模样，窥探影的过去。

  书页翻到一半，一柄长枪从远处飞来，精准地刺穿影。

  影在痛苦的尖叫声中消散。

  噌——，长枪回到兰泱的手中。

  她看着江粼月，试探性问：“阁下这是……？”

  江粼月收回三小只，淡淡道：“将军应该无权干涉我的事吧？”

  兰泱略微哈腰，以表歉意，“那是自然。”又抬眼正色道：“但我还是想奉劝阁下一句，不要尝试着去了解影生前的身份，这样，会心软下不了手的。”

  江粼月瞥她一眼，“你一直都知道它们是谁？”

  “知道。我们，一直都知道。”兰泱眼中闪过感伤，“但又能怎样？我们救不了她们，她们也不  再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

  “现在的她们只是被黑暗同化后进行下一场悲剧的影，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了结她们的痛苦，减少诞生在她们手上的罪孽。”

  说完，她又重新戴好银绿头盔，投入战斗中。

  “……”

  江粼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种感觉，就像是还被困在界果中，明知会变成邪龙迎来毁灭的结局，但又不得不被介麟推着走不得不接受一切的无力感。

  “粼月，粼月！”奂姝提着是她身高两倍长的长枪跑过来。

  听到她在叫自己，江粼月目光瞬间柔和许多，“跑慢点。”

  刚提醒完，奂姝差点右腿绊左腿摔倒。“哎呀！好险好险……”

  奂姝扔掉长枪，一手抚心口，一手熟练地搭在江粼月肩上，“我刚刚还以为、还以为将军要和你打起来呢！”

  “啊？”江粼月歪头。

  虽然她的确不太信任兰泱，但也不至于直接打起来吧。

  奂姝连忙比划，“就是刚刚你和……和影交流的时候，将军朝你……不对，朝影掷枪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要打起来呢。”

  江粼月注意到她上半句，问：“你看到我和影交流，不觉得很奇怪么？比如‘粼月竟然能和影交流，她会不会和影是一伙的？！’之类的。”

  “怎、怎么会呢？！”奂姝连忙摆手，“粼月要是真能和影交流的话，我反而会很羡慕呢。”

  说着，她低下头，“将军大人一直警醒我们，影就是影，它们是吞噬生灵的坏蛋，早已不是我们的族人，更不可能曾经血脉相连的亲人。”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我还是会时不时去想，万一呢，万一它们还留有一点生前的情感，那我是不是就能和它们说上话呢？”

  “那我是不是有机会和娘亲说上一句话呢？哪怕只是一声呼唤也好。”

  奂姝扶正差点掉下来的头盔，“但事与愿违，迎来的只有影扑过来想要把我吞噬的影的爪牙，漫长无边的漆黑虚无里，我分不清，也看不透影的心，或许它们的心早就被蚕食殆尽了吧。”

  “我能做的便是和大家一样，奋力消除影护住剩下的族人以及陷入休眠的王。”

  说完这些，她陷入沉默中。

  江粼月张开双臂抱住被无力感侵袭的奂姝，唇贴近后者的耳边，细声问：

  “奂姝，你想不想离开虚无之境，去看看外面没有被污染过的晴朗天空、聆听万物沐浴朝阳时肆意的歌唱，想不想和族人一起迎来明媚的未来？”

  “想，当然想！”奂姝激动道。

  或许是脑海中正在遐想描绘中的未来，她的眸光闪烁着明亮的光，但很快又在残酷的事实下黯淡了几分，失落道：“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江粼月微笑地说道：“我可以帮你哟。”

  “真的吗？！”奂姝语气难掩激动。

  “嘘——”江粼月竖起手指抵在唇边，“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

  “在此之前，我还要先查清楚一些事。”

  奂姝问：“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嗯……”江粼月思索了一会儿，“暂时还不需要帮忙，但之后要是缺少帮手，我一定第一个笑奂姝。”

  “好哦，一言为定！”奂姝站得笔直，“我也一定不会把秘密说出去的！”

  麝香玉叶兰一族努力了几百年也没能实现的未来，从江粼月口中说出来时，她竟第一次这般坚信未来一定会实现。

  是为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只是看着那双金眸时，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希望。

  是啊，她当然不知道啦。

  不知道江粼月他们也刚刚才打破黑暗的束缚，一点一点走向由他们亲手编织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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