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人夫，经历过年轻之时，怎会不懂楚寒雪此刻的介绍。

  他重新仔细打量了一番笔挺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看着倒是有担当的男人。

  可一想到这小子有可能惦记自己家的姑娘，他又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小雪，你回来还没见到你哥哥吧，乖，你先同你母后找你哥哥，也同他报个平安，晚上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家宴，你的朋友们也一起来。”

  楚穆然给楚寒雪吃了一颗定心丸。

  见楚寒雪还是有些犹豫，沈凌霄对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可这眼神的讯息落在了楚穆然的眼中，竟变了味道。

  一想到现在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如此在意面前的少年，他就觉得心酸。

  自己精心浇灌的一盆花，这小子说端走就端走了？

  白嫣然见陛下那有些吃醋的神情，赶紧上前，打了个圆场，将楚寒雪带走。

  “小雪，母后得知你今日回来，特地吩咐御膳房，提前煨好了你最爱喝的鱼汤，算算时辰，好得差不多了，我差人送到你哥哥那里去，我们直接去见见你哥哥，将那鱼汤喝了，好好养养身子。”

  说罢，她轻轻转动楚寒雪的肩膀，将她扭了过去，顺势揽着她走了出去。

  走之前还不忘不露声色地怼了怼楚穆然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些。

  楚寒雪一步三回头，不断看着沈凌霄。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生怕父皇同他说些什么，让他们之间不再坚定。

  可她看见了沈凌霄那坚定的眼神，忐忑的心逐渐放下了些。

  母女二人乘着同一个轿辇，就快到太子的御风庭时，白嫣然看着低头用两根手指不断绞着自己衣摆的楚寒雪，轻声  笑道：

  “真没想到，我的宝贝女儿竟然突然就长大了，这心里呀，还多出了个喜欢的人。”

  楚寒雪瞪大眼睛，小脸一红。

  “难道自己喜欢沈凌霄表现得这样明显吗？”

  “母……母后怎么知道？”

  白嫣然温柔笑笑，抬手将楚寒雪额前碎发撩到耳后。

  “你是我的女儿，你心中想些什么，我岂会不知？”

  “何况，你今日看着那少年的眼神，就像我当年看着你父亲的一样，母后是过来人，这爱慕一个人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

  楚寒雪并未否认自己喜欢沈凌霄的事实，白嫣然反倒很开心她能直面自己心中的情感，落落大方。

  “母后看得出来，那少年也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甚至比你望着他时的还要诚恳，真挚。虽然他看着有些冰冷，但我相信我们小雪的眼光，总不会错的。”

  楚寒雪依偎在她怀中，鼻子有些发酸。

  鼻子有些发酸。

  “母后，您真好。”

  白嫣然轻轻拍着她靠在自己腿上头顶，抚摸她的头发。

  其实她也会担忧，毕竟楚寒雪出生就是公主，若是想和那江湖少年郎在一起，这情字一路，怕是也会遇到不少艰难险阻。

  最坏的结果，便是落得一身伤。

  可她不能说。

  因为她是楚寒雪的母亲，人生之路她会用性命护她成长，  可唯独情路，只能由她自己去闯。这才是真正的尊重。

  而她能做的，便是坚定地站在她身后，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受不住了，她便是她一转头便能扑进怀中休息的温暖  港湾。

  下了轿辇，白嫣然特意免了通报，想要带着楚寒雪给太子一个惊喜。

  经过水系和湖心，平日太子哥哥的御风庭中那些胖嘟嘟的锦鲤早已不见了踪影。

  往年一入冬，那些锦鲤便会沉到湖底，躲避寒冬，待到来年春暖花开之际，方才会活跃起来。

  如此看这只有湖水的水系，总觉得有些孤寂。

  “待过几日，还是带些冬日里能盛开的花草给哥哥的庭院装饰下才好。”

  如此想着，抬手间便到了书房外。

  尚有几丈远，便听见尉迟烬拔高了音调的喊声。

  “太子近日这脾气是愈发见涨了，太子可知老夫是何人？”

  “长史自是教我治国之道的师傅。”

  只听那尉迟烬冷笑一声，语调讥讽地继续道：

  “原来，太子还知道我是你师傅！我原以为太子如此顶撞于我，便是不认我这老师呢。”

  “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何来顶撞一说？”

  楚寒星也拔高了些音量。

  即便是没看见脸，她们也能想象出楚寒星此时脸上的表情。

  “自己的想法？”

  尉迟烬突然语调一转，赫然一副鞠躬尽瘁，语重心长的音调。

  “太子可知，我教给你的那些都是老夫毕生的经验和所学，太子为何总是不懂老夫的苦心？”

  “我并非不懂长史的苦心，而是觉得是非定论终归需要我自己用眼睛去看，冷暖我总得伸出手去自己体会。”

  “可你是太子，你这样就是在浪费时间。”

  “那尉迟长史教给我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对！那都是我毕生经验，怎会有错？”

  沉默许久，太子幽幽开口。

  “敢问长史，人性本恶否？”

  “非也！”

  “敢问长史，先有蛋否？”

  “这……这是何意？”

  尉迟烬有些茫然。

  “许多事，尉迟长史也未曾亲眼见证，亲身体会过吧？那些就连尉迟长史都未曾亲眼见证之事，何来必然的对错？”

  “你……”

  尉迟烬哑然。

  良久之后，太子降低了声调，语气软了几分，却没有丝毫妥协。

  “尉迟长史，您是我的师傅，教我许多，我心怀感念。我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与感受绝非有意顶撞长史，而是想将自己的体会说出，与长史一起探讨，一同感受。”

  沉默片刻，太子继续说道：

  “许是近日这房间炭火烧得燥热，我的语气有些急躁，听着像是顶撞了长史，还望长史莫怪。”

  楚寒星的声音软了下来。

  尉迟烬怎会不知，太子一向良善，  这是在给他台阶下。

  “罢了，许是老夫年岁大了，不知道如何同你沟通。可老夫想要传授给你的经验却是实打实发自内心的。”

  “受教。”

  白嫣然听着两人的对话，很是欣慰。

  近日来，她大多的心思都放在了外出游历的楚寒雪身上，对楚寒星的关心着实少了些。

  不过今日听他与尉迟烬的辩驳，便知晓他早已不是那个懵懂少年。

  终有一日，林国未来的社稷重担将放到他的肩上。

  白嫣然使了个眼色，成禄立即会意，高声传诵道：

  “皇后娘娘，柔星公主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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