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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再回乌萨斯、“望月优”


沉默的战士停住脚步。

  在乌萨斯又一年冬天的一片灰白色中,废弃的据点被大雪掩埋,已经没有半点过去的痕迹。

  就连塔露拉自己也觉得奇怪,她好像仍能看到那时的景象,能一眼看出他们曾经在哪里点起篝火。

  他们的队伍艰难地行走,一点点壮大。战士们曾围在一起清唱一支歌,用只带一点点咸味的汤温暖各自从不被填满的胃部。

  而现在,在篝火曾被点燃的那块地方,只有几个不很规整的石土碑安静伫立。

  塔露拉抚摸着眼前的一块小小墓碑。

  上面刻满了名字。

  乌萨斯普通感染者、

  曾经收留过整合运动的楚维科村村长、

  牺牲的整合运动战士.........

  塔露拉轻轻地抚摸着石碑。

  有一些名字早已不得而知的,上面刻着的要么是外号、要么是编号。

  “Это  6ыло,  когда  улы6ался,Только  мертвый,  спокойствию  рад........

  (长眠者遍野,他们行将解脱,他们终会欢欣.........)

  这是一首在乌萨斯军队中十分常见的挽歌。

  塔露拉抬起头来。

  一名游击队的突袭弩手,将自己的喷气式背包坐在身下,手上是一把古旧的吉他。

  粗犷的嗓音,流露出最为真挚的感情。

  古旧的吉他在仔细的养护下,光洁,却难掩破旧。

  “а  то,  что  случилось,Пусть  чёрные  сукна  покроют  И  пусть.........

  (替亡者,为他们盖上黑色呢绒.........)

  塔露拉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情景。

  这里曾经是整合运动的一个重要据点,而现在,早已被同化为这片大地上的一片小小废墟。

  风雪掩盖一切痕迹,但记忆和情感难以磨灭。

  塔露拉的内心很复杂很复杂。

  整合运动曾经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

  她虽然有志于感染者解放,但之前和谢尔盖的一次谈话让她非常清楚地认识到:

  整合运动如果想要脱离这种现状,就只能再去当这枚被重复利用的棋子。

  从中攫取的那一点微薄到不能再微薄的政治筹码,却恰恰是整合运动的立身之本之一。

  更何况,如果不是黑蛇的计谋中,整合运动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甚至是最为关键的炎乌战争的最直接导火索,他们早就死在冰原上了。

  歌声慢慢地沉寂了下去。

  九再次走上前来。

  “.........你还是这么地沉默寡言,塔露拉。”

  “.........是吗?抱歉.........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

  一名通讯兵跑了过来,在九的身旁耳语了几句。

  九点了点头,把身子背了过去,接起了这个加急传真。

  塔露拉并未移动。

  手指慢慢地拂去纪念碑名字上的雪,水顺着墓碑淌下,宛如当时血战时流下的血液。

  斯人已逝。

  而留下的人,更应该着眼未来。

  塔露拉终于站起身来。

  她眼角的泪痕已经被风雪冻成一溜冰,但随着她的起身,冰雪瞬间消融于无形。

  战士不再沉默。

  战士义愤填膺。

  “九,什么状况?”

  虽然她依旧戴着那对特殊的镣铐,但这不妨碍她迅速地进入工作状态。

  九见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塔露拉,又低下头去看手上的加急传真单。

  “是伦蒂尼姆的感染者工人,他们在频繁地寻求外援,尝试与其他感染者建立联系。”

  九将手中的传真单递给塔露拉。

  “维多利亚......他们也是因你而起的,塔露拉。更不要提,你还是一条......德拉克。”

  “..........我明白。”

  “如你所说,你确实没有随随便便死去的权利。如果整片大地的整合运动都因你而揭竿而起,那么——

  “——要么让所有的反抗都徒劳无功。要么......就只能成为噼啪作响的薪柴。”

  塔露拉也从文件中抬起头来。

  “所以,你们接下来的目的地是维多利亚。”

  九看着眼前之人。

  “不止如此,塔露拉。

  “难道你还想留在乌萨斯?”

  塔露拉手上的文件霎时间化作飞灰。

  “我还要找一个人。找一个我本该烧尽的人。”

  “......谁?”

  “一个自诩不死的恶神。”

  德拉克的火焰,无言、炽烈。

  “为了什么?”

  “反抗他。”

  “......这个国家多么庞大?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这完全是在大海捞针。”

  “足够了。”

  塔露拉手上的手铐发出“滴滴滴”的响声。

  “我会寻出他的。”

  ..............

  塔露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眼前的衣冠冢。

  “真冷啊。”

  她的语气,说不上柔和,也谈不上愤怒。

  “我好像得一个人重新适应这温度了。”

  塔露拉回过头,迎着暴风雪后的曙光,再次坚定地迈步。

  虽然从未扫雪,但地面上的积雪已经自动地化开,成为一条康庄大道。

  “抱歉,不能耽搁太久,我该继续走了,我得去给很多人一个交代。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跨过这场风雪,走到自己该到的终点......

  “但是现在,看来这里还差一把能让它醒来的火。

  “——我得去将它点起来。”

  .............

  1090年5月3日  7:30p.m.

  乌萨斯  无名整合运动据点  会议室

  说是会议室,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新修起来的松木小屋子。

  九、谢尔盖、浮士德、望月优,以及整合运动的一些队长正坐在这里,讨论着一些对未来行动的谋划。

  “据线报,萨卡兹的摄政王,特雷西斯已经正式入主伦蒂尼姆,并且开始为萨卡兹布置一系列的准备工作。”

  九把又一份传真单丢在桌子上,上面用维多利亚语白纸黑字地详细描写了许多关于维多利亚和伦蒂尼姆的线报。

  “伦蒂尼姆,维多利亚的首都,在最后一位阿斯兰皇族被斩首后,彻底陷入实际上的无政府状态。

  “可以说如果不是萨卡兹顺利入驻伦蒂尼姆,现在的它就已经沦陷在维多利亚内战之中的战火了。

  “而维多利亚各位大公爵把萨卡兹拉入这个局的原因很明显:

  “他们太过于迫切地想要重建卡兹戴尔了。这一点,可以去问游击队和队伍中的萨卡兹战士们。

  “也正因如此,他们就是公爵们手里一柄非常非常好用的刀,好用到削铁如泥的地步。

  “但相对应的,这把刀是一柄实实在在的双刃剑。用好了好处数不胜数,用不好的话可能立刻将整个维多利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九停下了说话。

  她拿起桌子上的水杯,猛地灌了一口温水。

  温热的水顺着食道滑入胃部,在这个寒冷的乌萨斯特色天气里给人带来一阵生理上和心理上的慰藉。

  冻原之所以是冻原,就是因为这里一年四季只有两季,三季冬天一季春天。

  也正因如此,这里的压迫更为深刻,感染者暴动也更为频繁。

  望月优那金色的沃尔珀耳朵动了动,然后举起手来示意九。

  九点了点头。

  望月优站起身来,盯着桌子上的传真单,开始讲话: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确认的事,现在维多利亚那边——特别是伦蒂尼姆——政治局面特别混乱。

  “1031年末的四皇会战,就算大家从未经历过,但也多少从自己的父辈或是书本上有所耳闻、有所见闻。”

  望月优抬起头来。

  他并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而是紧紧地盯着窗外的雪地。

  雪地反射的太阳光刺入他的眼睛,但他反而将眼睛聚焦在那束光上。

  “自从林贡斯被从泰拉地图上彻彻底底地抹去,只要是读过报纸或是有脑子分析的人都知道,维多利亚现在表面看上去平和无比,实际上早已陷入了派系分裂和党派斗争之中。

  “这对于我们来说,着实非常危险,但同时也伴随着极大的利益——政治利益、政治筹码,这都是我们以后回到乌萨斯重新立足的重要资本。

  “我们可以这样分析:首先,我们的现阶段首要目标是维多利亚的感染者。由于塔露拉的身份特殊性,我们可以获得维多利亚顶级大公中的一位的支持。虽然也会有一些限制,但可以发展。”

  九听到这话后,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种做法,无异于将塔露拉再次作为一枚棋子,摆上最为黑暗的政治斗争中。

  就维多利亚那个破地方,现在能活下来的大公爵,都是老狐狸精。

  人心的黑暗、手段的下作或高明、政治斗争的明里暗里的互相倾轧.........

  这种环境,太危险太危险。

  望月优的第三句话是警告,但接下来所说的,又不得不让她无奈地承认:

  整合运动的道路、感染者解放的道路,在这片大地的环境中,实在是太窄太窄。

  “我预测我们前往维多利亚后,开斯特等维多利亚大公爵甚至会主动争取我们。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需要抗衡威灵顿大公爵——这是一位传奇战争公爵,林贡斯和898年的卡兹戴尔就是破败于他的手中,因此他拥有许多特别重的政治筹码——但是不会光明正大宣传整合运动的到来。

  “毕竟乌萨斯帝国对战争的渴望是全泰拉路人皆知,他们都在等一个导火索。

  “而我们——整合运动——就是这个导火索,所以去维多利亚后我们只能转到地下工作。当然,大公爵也会给我们提供庇护,毕竟他们也不想在内战的关键节骨眼上跟乌萨斯帝国开战。

  “综上,我们最为合理的选择之一,便是投奔开斯特公爵——每个生活在维多利亚的感染者都明白‘灰礼帽’的意义,这一点已经写在线报上了。”

  望月优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上的线报。

  而谢尔盖站起身来:

  “我不同意。”

  望月优的目光重新放在了谢尔盖的身上。

  谢尔盖的目光也放在了他身上。

  沃尔珀的目光对上了菲林的目光。

  “这么做,无异于将整合运动重新作为一枚大国之间倾轧的棋子,十分好用、随时可能被丢弃变为弃子的棋子。

  “更何况,据我所知,同样具有德拉克或阿斯兰血脉的人,除了塔露拉,至少还有两名。

  “一位是罗德岛上的‘推进之王’(注:黑蛇告诉他的),另一位是线报里提到的深池的‘首领’——德拉克,爱布拉娜。

  “这也就意味着所谓‘维多利亚正统’的权威将会在分裂中不断被削弱,而民心也会被彻底割裂,最终导致维多利亚人民不信任何一个‘正统’。

  “这么做,根本就是肉包子砸刻俄柏,有去无回!”

  “——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更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望月优开始了反击。

  “我已经阐述过这种行动的危险性了,而如果我们不这么做,那么整合运动的声誉将无一天可抬头之日,国际影响力那更是提都不用提。

  “而您,身为整合运动的宪兵队大队长,自然是知晓信息战的重要性。这不止止于现代电子战中的信息战,更是舆论战中的信息战。

  “谁掌控了舆论,谁就掌控了接下来一系列事件的所有动向。

  “而且,即使这份所谓的‘正统’被分割削弱,那岂不是更容易解决?”

  “怎么解决?”

  “——把那个所谓的‘爱布拉娜’,和所谓的‘推进之王’,全部干掉不就是了?”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而望月优,似乎很享受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感觉,继续开口:

  “我们就是一个工具,但小人物能够爆发出的能量,亦是非常恐怖的。

  “这片大地的未来,将因我们的到来,和萨卡兹下一步的行动,彻彻底底地被打乱。”

  .........

  沉默。

  长久的沉默。

  谢尔盖在思考,浮士德在思考,九在思考。

  而望月优,则是拽过眼前的暖水瓶,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干了一大口温开水。

  “我们到来了,虽然我们转入了地下,但我们随时可以暴露这个身份。

  “无论是火上浇油,还是火中取粟,都有很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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