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粤看着脚下的台阶，【嘿嘿，个子高了就是好诶，原先这个台阶，我爬上去可费力了，现在就这样轻轻抬腿……】

  “啊！”

  太监们看着突然栽倒哐当一头磕到石阶上的白衣道人，不忍直视，这么瘦骨嶙峋的老头，摔一下，多疼啊。

  “法师可还好？”

  “哇……”

  上官清粤像只小乌龟一样，被人翻起来，然后顶着鼻血，抹着眼泪，哭得泣不成声。

  “疼死我辣！”

  小家伙又抹了一把鼻子，看到一手血，哭得都都抽抽了，“哇……都流血了……”

  太监总管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老头，怎么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说话的语气，声音，也像个未断奶的孩童。

  可能喜欢装嫩吧……

  太监总管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皇上在里面等着，不能让她这么哭啊！

  再说了，这么哭法，也不能面圣啊！

  太监们面面相觑，嘴皮子都劝破了，都没用，太监总管只好下了狠招，“皇上最烦哭哭啼啼的人，若让皇上见了，必要砍她的头！”

  哭声果然弱了。

  太监总管软硬兼施，“法师，您要不先面圣，等干完正事，再哭？”

  “那好吧……”小家伙抽了抽鼻子，起身，【我还要见娘亲和爹爹……】

  “参见……陛下……”

  上官澍看着阶下正红着眼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的白胡子老头，忍不住蹙眉。

  他问道，“法师这是……哭了？”

  上官清粤见到亲爹更想哭了，但是她忍着，她是最坚强的宝贝！

  她不疼！

  上官清粤抿唇，哽咽道，“嗯……”

  上官澍不解，“为何？”

  “当当……宅外面，摔倒辣……”

  上官澍：这法师口音还够重。

  上官澍叹气，“劳烦法师了，朕有一事相问，望法师能给朕指点迷津！”

  “嗯！”上官清粤重重点头。

  【终于到我说话的环节了！】

  上官澍于是将前后异象都说了出来，越说神色越黯然，“朕的妻子命浅福薄，有人说，她本不该活着，是朕强留她，只要她出了这个养心殿，有了姓名，就会被抹杀……”

  “只要法师能救朕之妻，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

  【原来是这样……】

  上官清粤道，“我知道原因！”

  上官澍眸光一亮。

  “你们是一个话本里的人物，所有的一切都该顺着话本剧情走，所以你做什么都没有用……”

  上官澍半信半疑，他微微昂首，居高临下，帝王威压尽显，“这等诡谲之言，真假难辨，你有何凭证，朕为何要信你？”

  【还不信我？爹爹你惨了！】

  小家伙叉腰，气鼓鼓，“我嗦的当然是真哒！因为我是坠冲明哒！”

  他是缀淙明达？

  他很有名？

  上官澍眉眼一深，约莫是他孤陋寡闻了。

  上官澍谨慎起见，不放过一个破局之机，于是耐着性子，道，“明达法师既如此笃定，那先告知朕，解决之法！”他先听听，靠不靠谱。

  上官清粤回头看了看，【谁是明达法师？】

  太监总管见她左顾右看，气得眼前一黑，忙提醒，“法师，陛下跟你说话呢！”

  【跟我说话？】

  小家伙不解，但没再深究，正色道，“解决之法很简单，你先让我看看我……不对，看看东祖殿下。”

  上官澍沉吟了片刻，点头应允了。

  内殿，隔着一层床幔，朦朦胧胧的，一个女子坐在里面，上官澍过去，掀开纱帐，将女子抱进怀里，低声说了些什么，女子摸着身前圆鼓鼓的肚皮，姿态纤柔，不用看，上官清粤都知道，她的娘亲的神态有多温柔。

  小家伙眼里噙着泪，一瞬不瞬地看着帷帐中的娘亲。

  半晌，帷帐打开。

  她的爹爹和娘亲端坐在那里，正在看她。

  已过不惑之年的娘亲还是那般美丽，温柔，可上官清粤却止不住眼泪，簌簌落下。

  她在心里默默喊道，【娘亲……】

  众人都被她的哭相看愣了，尤其是上官澍，蹙着眉，看傻子的眼神。

  赵缨懵懂澄澈的目光却逐渐有了焦距。

  她看到眼前，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在哭，哭得那般委屈，她的心蓦地疼了，她居然想抱抱她……

  她不该这么哭的，她该甜甜的笑，被所有人疼爱宠溺，淘气霸道些没关系，因为她值得……

  她是谁？

  赵缨眼前倏然恍惚，天旋地转，无数画面冲进她的脑子，她轻叫一声，捂住头，与此同时，肚子也疼了起来。

  上官澍见状吓了一跳，连忙让人去唤太医，上官清粤被人轰了出去。

  很快，里面响起了女子生产的哀叫声。

  整座殿宇顿时乱作一团，上官清粤被太监们拦在殿外，仍不死心，“让我进去，我能让她不那么痛苦，让我进去……”

  【娘亲呜呜……粤儿来了，粤儿来看你了……】

  许是母女间的心灵感应，殿内大汗淋漓，不断哀嚎的赵缨突然用力抓住上官澍的袖子，“把……把……把她叫进来……我要……我要见她！”

  上官澍双眼猩红，慌乱无措，此时此刻，别说见一个人，就是让他死，他都不会拒绝，他厉喝，“把明达法师叫进来！！”

  上官清粤走进来，赵缨看着她，竟笑着朝她招手，“过来……”

  上官清粤乖乖巧巧地过去，跪在床边，双手习惯性地扒在床沿上，眼泪汪汪地看着赵缨，嘴里却怯怯道，“东祖……”

  “叫娘……”

  上官清粤惊在原地，豆大的泪珠倏然滚落。

  【娘亲认出我了？】

  而一旁的上官澍亦是一脸震惊，不过他更震惊的是，赵缨想起来了……

  他又惊又喜，心慌意乱，痛如刀绞。

  泪比声音更早流出。

  他的赵缨……

  “娘……”上官清粤不敢出声，只用嘴型叫了声。

  赵缨泪如雨下。

  手覆上她的脸，“粤儿来找娘了吗？娘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我不是个好娘，我的孩子，一个都没有护住……”

  上官清粤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你是世上最好的娘亲，是有人害了你，是怀安姨母害了你……还有爹爹，你们都被害了！”

  “不过你们不用怕，下辈子就好了，下辈子粤儿不会死，嘚嘚姐姐们也不会有事，娘亲是最好的娘亲，爹爹也是最好的爹爹！”小家伙抽噎着，看了眼上官澍。

  赵缨显然不信，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上官澍，上官澍想说什么，赵缨突然肚子镇痛起来，不容他们再说话了。

  上官澍边拉着上官清粤撤开，边冷声威胁御医们，“公主出了什么事，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上官清粤抠着小手，木讷地看着。

  她知道，娘亲要走了。

  这一世太苦了，离开，才是解脱。

  果然，床上的赵缨难产，断气之前，嘶声切齿，恨意滔天，“上官澍，若有来生，我一定要让你和赵瑶死无葬身之地！”

  上官澍疯了。

  把人都赶了出去，然后上前，如痴傻了一般死死抱住赵缨的尸首，不停呢喃，“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你休想离开我……”

  “就算你恨我……”

  “我与你死生一体，绝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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