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

    徐庶军从上党出发，开始进攻邯郸。

    历来天下就是中原，因此有问鼎中原之说，可面对袁绍军的大军，一贯特别喜欢亲自上阵督战的徐庶居然没有选择自己上，而是将重任交给了徐庶军的第二人艾先生，自己选择溜到了邯郸，这让徐庶手下众人都大惑不解。

    高柔这几日成宿难以安寝，生怕那边出了什么事。

    一旦黄河水患成真，高柔的老家很有可能被直接淹没，整个中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流离失所，这么重大的事情徐庶怎么看都应该亲自坐镇。

    这北地，难道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而且徐庶军突袭邯郸的战斗非常不顺。

    他们离邯郸还有百里就被沮鹄发现了，与徐庶有杀父之仇的沮鹄完全没有投降的想法，他散尽家财，招募了河北的众多良家子一起守卫邯郸。

    邯郸本就是坚城要塞，徐庶军几次试探进攻完全无法前进，因为沮授的人望极高，河北军众将和当地的百姓都奋起厮杀，打的徐庶军丢尽了老脸——其中王凌率领的前锋还遭到了沮鹄的夜袭，数千人不明敌情被打的抱头鼠窜，徐庶军被从冀州直接打回了上党。

    高柔辗转反侧，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从雒阳出发的时候，前呼后拥，大军排出一字长蛇阵，摆出一副要跟袁绍这位大诸侯决战的架势。

    可才出发不久，徐庶就要求突然改变行踪，让荀攸继续向东，打着他的旗号前进，自己则突然向北进入上党，发动了进攻邯郸的战役。

    高柔从榻上翻身起来，举着火烛来到帐中的舆图前，看着上面的山川，喃喃地道：

    “徐将军用兵，每次遇上大事都会亲自调度。

    此番大军向北急行，定然还有考量，嗯，是了，我军此番是大张旗鼓而来，并没有隐藏踪迹，难道这就是徐将军的目的。”

    王凌之前一直对一件事非常不解，徐庶让荀攸打着自己的旗号东进，然后再偷袭冀州本来也说得过去，但问题是徐庶这偷袭居然不是先派小队摸过去，然后大军压上。

    他是直接锣鼓喧天，大军齐头并进，汇合了之前在荆州的李典、麹义，中间还抽空跟裴茂吃了个饭。

    近两万人这样行军，瞎子才看不见，这导致沮鹄能做好充足的准备。

    现在徐庶的地位极高，没有人怀疑徐庶是在瞎指挥，只是这总得有个原因吧？

    徐将军就算是诱敌，那诱袁绍不好吗？

    现在袁绍不在家，冀州所有人肯定都要紧密布置，就算徐庶自己一个人站在邯郸城下挑衅，他们也不敢杀出来。

    那徐庶这么搞岂不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唔……

    高柔盯着舆图，许久之后，他突然注意到一個之前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难道是……雁门？！”

    雁门有多重要不用多言，这地方要是在盛世完全是负资产，还得费劲去把守，可要是没有雁门，整个并州等于完全门户大开，北边的鲜卑人想什么时候打就这么打，打完了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马超不是不想直接进攻雁门，但雁门鲜卑的首领步度根很强，不是周围州郡散兵游勇的鲜卑人可以对抗。

    步度根之前看着周围的鲜卑不断被马超蹂躏一直无动于衷，因为檀石槐死后鲜卑陷入分裂，众人谁都不服谁的局面一直持续到现在，那些鲜卑人也不愿意承认步度根，步度根还盼着马超狠狠揍这些不服自己的人，给他争取点收买人心的机会。

    可现在马超已经飞快地攻破了定襄，步度根觉得要是再不管马超，这个凶猛的凉州武士说不定会一路猛进把他们都灭了。

    于是，在袁绍等人的煽动下，步度根决定出击，现在正在与马超大战。

    高柔的心怦怦直跳，他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问题的关键。

    原来是这样，嘶，不过这种人真的比中原还重要吗？

    ·

    徐庶的军帐中，他一直静静等待着事情的变化，

    现在大多数人都觉得火烧眉毛了，徐庶也是如此，但他必须表现的非常有耐心。

    贾诩是个难缠的对手，他想以郭嘉为幌子吸引大多数人的注意，之后他就能藏在帷幕之下从容做一些破坏，给徐庶军致命一击。

    现在，诸葛亮已经传来一些消息，一开始徐庶还不相信贾诩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可很快，他接到了更多的书信，甚至还有他多年不见的老友曹昂写来的书信。

    在信上，曹昂以老朋友的身份给徐庶透露了一些事情。

    贾诩居然搬迁了关中大量的百姓前往凉州，其中包括儒生和大量的工匠，徐庶立刻明白他在做什么。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争斗，超过了两家争天下的范畴，丧心病狂的贾诩拿出了自己的上上策，准备将大汉的血脉连根拔起！

    谨慎思考之下，徐庶决定尽快、尽全力处置这些事情，决不能让贾诩的计划成功。

    河北的事情不能再拖，而且贾诩的事情必须要直接拍死，多停留一刻都是对大汉巨大的危机，甚至可能对整个中原文明都造成巨大的破坏。

    此事不足为外人道，因此徐庶才只能将官渡大战交给其他人，而他则选择直插上党，名义上是攻打邯郸，实则要帮马超解决一桩大事。    

    雁门鲜卑！

    消灭步度根，将并州鲜卑彻底打垮，让他们永远无法与凉州的贾诩取得联系。

    这当然不是杞人忧天。

    当年鲜卑檀石槐最强大的时候，鲜卑甚至可以攻打敦煌、乌孙等地，进攻凉州边界更是拿手好戏。

    步度根心心念念恢复当年鲜卑的荣光，如果与贾诩取得了联系，他们再得到了中原的冶炼之法，之后想要应付就困难太多了。

    徐和在徐庶帐外轻轻呼唤道：

    “徐将军可否就寝？”

    徐庶迷迷糊糊睁开眼，缓缓起身道：

    “还没，何事？”

    徐和郑重地道：

    “果然如将军所料，贼人闻说我军进攻邯郸不利，当下颇为振奋，已经调动大军随时准备南下了。”

    徐庶闻言终于露出笑容，他伸了个懒腰，捡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打了个哈欠道：

    “还好不出所料，步度根要是不来，我军这般行军可麻烦大了。”

    徐和颇为担忧地道：

    “可是，此番他们的兵马太多，怕是……怕是有四五万，我军能应付的了吗？”

    中原兵出动四五万那肯定是伤筋动骨，徐庶军在官渡拦截袁绍大军一共出动四万，现在北上出动两万，这已经是调空了周围的所有兵马，徐州、荆州完全不设防，要是这会儿有人进攻雒阳那估计要一波捅穿了。

    但是对草原军来说，出动四五万的难度也不算大，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全家老小一波流，凑个四五万人对他们来说甚至不是倾巢出动。

    “看来步度根没有把本将当回事啊！”徐庶笑眯眯地道，“这么点人就想杀我徐庶，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徐和笑道：

    “主要是马孟起苦战许久居然越战越勇，他们总得派人看着马孟起。

    哎，若是我用兵，便先把马孟起赶出定襄，之后准备几年再南下与将军决战，如此方有胜算。

    他们既要又要，这不是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徐庶笑着摇了摇头，也能猜到这大概不是步度根自己的设计。

    阎柔此人极其了得，是真正才能过人的高人。

    他年少时被入侵的鲜卑人俘虏当了仆从，可后来居然能借此获得这些人的信赖，反倒借着这些人的兵马杀掉了原来的乌桓校尉，在乱世里成为一方枭雄。

    此后他野心勃勃，跟袁绍一样有争霸河北的念头，以为刘虞报仇之名将刘虞麾下大量的兵马笼络起来，在攻打公孙瓒的战役中不断壮大且收服人心，因此在袁绍壮大的时候他还能保持相对独立的状态，听调不听宣。

    之前袁绍屡次战败，阎柔肯定也动了借助原本的名声争霸河北的念头，这次袁绍让他进攻并州，又是他趁机壮大势力的机会。

    也就是说，此人不显山不露水地藏在鲜卑身后已经渐渐做成大事，成了威胁到徐庶的重要敌人。

    此刻徐庶故意摆出一副猛攻邯郸的架势，是个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要趁着袁绍南下偷袭冀州老家。

    可徐庶从最初就没有这个念头——他一直认为袁绍不死，想要直接用战争手段攻入冀州的难度实在是太大，还可能跟这些燕赵之士结下深仇大恨，对之后的事情不利。

    可阎柔想要河北人心，现在击败徐庶是个最好不过的选择，只要击败徐庶，到时袁绍出问题，河北群龙无首的时候，他再次拿出刘虞故旧的旗号，起码能争取到不少幽州本地人的支持，再加上鲜卑的势力，这个之前并没有参加天下争斗的强大诸侯可能会立刻崛起。

    想要对付这种人，必须徐庶亲自来。

    而跟他猜测的一样，他在邯郸“战败”之后，鲜卑宁愿放弃之前被围攻许久的马超，径自调头南下。

    “阎柔肯定在军中。”徐庶喃喃地道。

    “那……”

    “交给彦度，他一定很想会会这个老战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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