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的战事暂时还没有传到雒阳，雒阳这边，荀彧再次召集众人在此审判许攸案。

    许攸在监牢中呆了很久，虽然没有遭到拷问，但精神已经颇为萎靡，他继续坚持大声说王凌的不是，并坚称自己忠于袁绍，而且一直忠于袁绍，这并没有什么过错。

    一切都没什么进展，围观的人也逐渐没了兴趣，之前有很多人每天风雨无阻坚持看热闹，可时间长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大家纷纷告辞，有的回家猫冬，有的开始忙碌自己的营生，只有实在无聊透顶、冬天又实在是没有任何活计的人才一直坚持看着这场案子，非常想看大结局，甚至还有不少人已经开始下注，赌许攸翻盘的不计其数，也有很多人下注赌许攸这次一定会被问罪，搞不好会在狱中背后中数刀自杀。

    再次结束审讯，荀彧让大家暂时休息，自己则笑容满面地收拾着今天的书卷，去艾先生府上寻找他讨论今天的审讯情况。

    艾先生现在心态已经彻底放平了，就把这件事当上班，上一天班撞一天钟，下班就去闲逛，因为大多数熟人都已经出门，他现在闲得无聊只能去找徐庶玩，顶着吕玲绮的白眼强行蹭饭，也算日子过得去。

    现在已经是建安三年的正月初五，荀彧抵达艾先生府上的时候，只见艾先生在雪地里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摆着一尊自己不认识的木质神像，一脸虔诚地下拜行礼，屁股都快撅到天上，荀彧忍了好久才克制住冲动，没有下意识地上前踢一脚。

    “袁太仆，这是在做什么？”

    “啊，狗或你来了。”艾先生站起来，拂了拂身上的雪花，咧着嘴道，“咋了，你们周五不迎财神吗？”

    “啊这。”荀彧瞄了一眼，古怪地道，“这是哪路财神？”

    “关公啊，这都不认识？”艾先生一边说着，一边用抹布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正色道，“我这么多年都是拜关公才能逢凶化吉，一路升官发财。

    我们那个年代大家都拜的，你也拜一下，不要钱的啊。”

    荀彧：……

    “咳，不说这个，许攸之事，袁太仆以为如何？”

    “啊？我以为如何？”艾先生把油腻的头发挠地沙沙作响，看着荀彧一脸微笑的模样，索性把脑袋伸过去，微笑道，“我说荀令君啊，你肯定有主意了，所以故意来问我？是不是？你们这些人啊，套路我都摸清楚了，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荀彧微笑道：

    “什么都瞒不过艾先生——”

    他直接把头凑上去，吓得艾先生后退两步——艾先生还是第一次遇上自己凑上去有人不躲反倒主动贴上来，顿时感觉有点畏惧。

    “下官以为，现在收复荆州，天子要大赦天下，不如趁着如此良机将许攸释放，艾先生以为如何？”

    “哦。啊？不是。”艾先生继续挠头，头皮屑下雪一样乱飞，“我说狗或，你给我下套呢？许攸可是承认自己造反的要犯啊，大赦天下也是造反不赦，你以为我三岁呢？”

    艾先生的反应跟荀彧想象中的简直一模一样，他笑呵呵地道：

    “艾先生，咳，袁太仆不请我坐吗？”

    “坐个屁啊。”艾先生脱口而出，可随即又悻悻地道，“行吧行吧，进来坐。”

    荀彧跟着艾先生来到屋中，艾先生的侍女取来几个炭盆，艾先生嘟囔着开门，说要防止一氧化碳中毒，荀彧盯着那盆炭火，唏嘘道：

    “从前我家中的仆役烧炭而死，当时都说是炭中有毒，若不是袁太仆说起，我还不知道有此事。”

    “没事，也不一定就死。”艾先生嘟囔着，随手拨弄炭盆，“反正运气好应该不死，运气不好死的不能再死，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荀彧点头道：

    “不错，果然如袁太仆一般。”

    “……”

    两人尴尬地暂停了片刻，艾先生无奈地开口道：

    “老弟，你还是叫我艾先生吧！啥袁太仆，说实话一开始就是我编出来的名号，逗逗伱们啊。

    我就是一個没什么背景穿越者，来到这个位面为了讨生活随便编了个名字，啥世家啥背景的都不存的，我能力以外的资本都是零。”

    荀彧听到艾先生坦诚此事，心中不禁剧烈的颤抖着。

    曹军曾经多次研判过艾先生的来历，从此人古怪的出身、行为、语调、用词上他们都判断此人应该是一个出身名门的放荡不羁之人，甚至将此人与袁绍扯上了关系，现在听艾先生说起他们完全没有关系的时候，荀彧只觉得这个世界多少有点疯狂。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袖口，保持自己的风度不变，温柔地道：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远远超过我等想象。

    从前我听闻艾先生想要远去，那不知又是为何？”

    “嘿。”艾先生得意地道，“我穿越之前早就润去灯塔国了，回也得回我故国，看看能不能找到穿回去的方法。

    当然了，要是回不去也不要紧，灯塔国要土地有土地，要资源有资源，而且最好的是现在那边全是一群北美野牛在龇牙，只要到了那边，以哥们的才能打不过人还打不过北美野牛吗？

    然后我，咳，等着，哥给你画个PPT哦！”

    在荀彧惊恐的眼神中，艾先生弄来一堆叠好的纸张，开始一张张给荀彧介绍自己准备在北美的大好前景，从概述、目录、内容到鸣谢都有，看得荀彧都忘了自己是来做啥的。

    反正，这东西，还真的把荀彧给看进去了，只看了一点点，他就觉得还真的是非常有意思，忍不住看个不停，忍不住赞道：

    “艾先生，你这……你这写的确实是，好极了，好极了，这是如何写出来的，确实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艾先生冷笑道：

    “小意思，老夫这PPT可是跟贾会计学的，所谓外行看门道，内行看不懂，怎么样，是不是老厉害了。”

    荀彧轻轻点点头，盯着那堆纸发呆，又是久久的沉默，艾先生本来挺得意的，可看着荀彧只看PPT完全不理他，让艾先生感觉很没面子。

    “狗或啊。你找我来到底想要说啥啊，不会就是来蹭我PPT的吧？”艾先生不满地道。

    荀彧定定神，微笑道：

    “恕我失态了，今日本是想寻艾先生商讨如何处置许攸，没想到见了此物，当真是让人惊叹艾先生之能。

    现在已经是建安三年，荆州、扬州归附，大汉天下已经平定大半，艾先生不如力劝天子大赦天下，以彰艾先生仁义之名……”

    “停停停！好好说话，仁义啥你就仁义。”他瞪着一对小眼，“我闲的没事放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荀彧笑呵呵地道：

    “要是之前我可能还说不上有什么能给艾先生，但现在这么说，我倒是明白该说点什么了。”

    “唔？”

    “艾先生觉得，许子远此人如何？”

    “许攸啊，许攸这老东西还可以，就是阴阳怪气的，脾气也狂了点，现在谁知道在发什么癫，他自己找死，关我什么事啊？”

    荀彧笑呵呵地道：

    “许子远这脾气一贯如此，但此人足智多谋，才华过人，此事艾先生想来也有所耳闻。”

    “嗯，还行，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但也算是顶尖谋士了。

    你是说……”

    “艾先生有没有想法，带着此人一起出海？”

    “噗！”

    艾先生听完直接一口老血喷在荀彧脸上，随即连连咳嗽，咳嗽地他整个人似乎都缩小了一圈，满脸难以置信地道：

    “狗或，你在说啥呢你？”

    许攸是什么人想来不用多说，艾先生想过争取周瑜，想过争取诸葛亮，想过争取很多很多的人，就是从来没有想过许攸——这货的能力还可以，但是吧，对吧，懂得都懂，这种叛徒不保险啊。

    不过荀彧这么一提醒，艾先生捏了捏下巴，觉得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

    许攸这种老反贼今年年纪已经不小了，他当年想要册立合肥侯的事情天下都知道，这会儿又直说自己是袁氏的忠臣，奉袁氏之命来徐庶军中做探子，这会儿要是再反回来，只怕也不能给人交代。

    现在许攸的家人估计也都被袁绍噶了，他这把年纪了，再生估计也不是一两年就能完成的事情，做官估计也做不到他心目中的顶级大员，肯定难以实现他的野心。

    荀彧好像一下就看出来了艾先生的心理活动，温言道：

    “许子远郁郁不得志，又不肯久居人下，之后如何，甚是难言。

    可若是跟随艾先生去那荒蛮之处，倒是能颇彰显此人本事，就看艾先生愿不愿意收容此人了。”

    “这样啊。”艾先生摸了摸下巴，点头道，“也是，这个老反贼还是有点东西的，要是利用好了也算垃圾回收利用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不过，想想许攸好像也不是什么能人，而且艾先生觉得自己品行就不好，来个跟自己品行五五开的人还是不放心，周围要是都是许攸这种人，不是跟进了恶人谷一样，哪天被咔嚓一刀剁了都不知道。

    “咳，要是个无双武将就好了啊。”艾先生喃喃地说着。

    荀彧闻言微笑道：

    “无双武将，嗯，我算吗？”

    “嗯，怎么不算呢？”艾先生垂头丧气地哼哼道，“不过你又不会跟我去新大陆，说个屁啊。”

    荀彧哈哈大笑，正色道：

    “艾先生这话说的，让荀彧好生难受啊。

    只要艾先生邀请，我荀彧岂能给脸不要脸，新大陆在哪，我也想看看，终究不枉此生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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