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妈没有跟上去，她认得乡下的路，反正还有两天，她得收拾出一些东西才行。

  朱向东也没有看朱老妈一眼，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看见屋子里已经垒起的一个个包裹，眼睛也是潮湿的。

  “向东，刚才你爸的话我也听见了，要不，断了吧。”

  朱向东抬头看了高小琴一眼，声音有些嘶哑：

  “为什么。”

  “你爸和你妈都没有工作，没有工作就意味着以后没有劳保，等他们身上的钱花完了，吃饭咋办，生病咋办。”

  朱向东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天人交战。

  高小琴没有打搅他，而是默默的收拾东西，家里的钱已经全部给了朱向清，还跟娘家拉了饥荒。

  所以现在的高小琴最恨的人不是朱向清，而是朱老妈，如果不是这个搅家精，家里会变成这样吗。

  好在她的工作还在，跟朱向东加起来，每个月八十多块的工资，只要省着点用，娘家的钱很快就能还清。

  “断，我听你的。”

  朱向东终于想通了，老婆说的对，连向斌都登报申明断亲了，他还犹豫啥呀。

  “小琴，我们住哪里？”

  “我刚才出去问过了，隔壁的林嫂家里有间空屋子，租给我们住一年，每个月收我们两块钱房租。”

  “真的。”

  “嗯，她说只租一年，一年后她儿子要回来。”

  朱向东点点头，一年的时间足够他再去找其他房子了，只要他再生一个孩子，就有希望单位福利分房。

  两天后，朱老妈终于背着大包小包来到了乡下宅基地，朱宏康的大哥朱红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弟妹，还好我家向暖下乡去了，不然还真没有你住的地方。”

  朱老妈心里一堵，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努力扯出一丝笑容：

  “谢谢大哥。”

  “哎呦呦，谁来了呀，原来是我那聪明能干，疼爱闺女的大儿媳妇来了，请问你来我家有何贵干呢。”

  朱奶奶手里拿着一个茶缸，一步一步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向朱老妈的眼神带着戏谑。

  “妈……我……”

  “别，我可当不起你喊这声妈，当初我为了帮你们带孩子，才不得已住在你家，你可从来没有喊过我妈。”

  “这……当年我不是不懂事，所以……”

  “不懂事，难道你比向清还要小，连向清都懂的道理你不懂。”

  当初向清跟她简直是相依为命，她抱着向清说等你长大了就能报仇了。

  向清抱着她的脖子说，等她长大了，会赚钱孝敬奶奶的。

  可向清现在不是已经长大赚钱了，说好的孝敬呢。

  所以从这个死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朱老妈手里提着这么多的东西，又赶了这么远的路，早就饥肠辘辘了，还有她的喉咙也像被火烧了似的，干疼干疼的。

  “妈，老朱呢。”

  “在屋子里躺尸呢，你还不去关心关心。”

  朱老妈立刻点头，向暖的屋子她是知道的，这原本就是她跟朱宏康结婚的屋子。

  可他们单位福利分房了，所以把户口都迁了出去，屋子也腾了出来，再回来就变成了客人。

  “老朱，我来了，屋子里有没有水，我口渴得紧。”

  “你的意思是让我喂你。”

  朱老妈被吓了一跳，连忙将东西放在了地上，转身去了厨房，厨房里有水缸，她不管不顾的拿起瓢喝了起来。

  冰冷的水几乎要冻住她的五脏六腑，朱老妈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那是后悔的眼泪，她真的后悔了。

  大嫂范青走了进来，看到眼眶红肿的朱老妈，嘴角带着嘲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瓜子，一边吃一边笑道：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城里的贵客驾到啊，请原谅我有失远迎。”

  “范青，你……你落井下石。”

  “对啊，我就喜欢落井下石，你能拿我怎么样，你可不要忘记，这个屋子是我的，这个宅基地也是我的。”

  “朱宏康也是婆婆的儿子，他也是有份的。”

  “是吗，你大概不知道吧，你把你婆婆气走的那天，婆婆就把宅基地转到朱宏健的名下了，你说你男人还有份吗。”

  “可他也是婆婆的儿子啊。”

  “是啊，没有人说他不是婆婆的儿子啊，因为他是婆婆的儿子，所以我才同意你们搬进来住。

  只是，房租总要给的吧，饭钱总要给的吧，老娘的孝敬钱总要给的吧。”

  “啥，住自己的房子还要付房租，你疯了吧。”

  “弟妹，你可真的不聪明，刚才我都说了，这房子是我的，有本事你拿出户口和地契，不然，要么给房租，要么滚出去。”

  范青彻底冷了脸，手里的瓜子也丢在了朱老妈的脚下，朱老妈眼前一黑，如果不是手抓住了水缸，估计要倒下去。

  朱宏康站在不远的房门口，将妯娌两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转身进了屋子，他要思考如何在这里生活下去。

  想了半个小时，他拿着十块钱出来，找到了自己的的大哥，示意这是他的生活费和房租。

  朱宏健假意客气了几句，还是收下了钱。

  “大哥，这是我一个人的房租和伙食，至于那个女人，屋子我可以让她住，吃的话，她肯定没钱，让她干活吧。”

  朱宏健盯着朱宏康看了一分多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点头，这个家只要有他媳妇和老娘在，这个死女人就过不了好日子。

  朱宏康这里的日子过得水深火热，朱向清带着高兰花，和王岗还有安红紫已经回到了军区家属院。

  陈珏生和陈老根看到媳妇回来了，两人都笑得合不拢嘴，这几天，他们父子俩天天吃食堂，非常想念向清的饭菜。

  可陈珏生看到朱向清一回来就往厨房钻的时候，他的心莫名的疼了起来，火车上这么累，怎么能让她一回来就做饭呢。

  “向清，向清，今天好好休息，我去外面的国营饭店买些饭菜回来，等你休息够了再做饭吧。”

  朱向清的确累，这几天跟朱家斗智斗勇，还去黑市发了一笔横财，已经抽空了她的精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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