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传来窸窣动静，伴随着咯吱声朝后厨靠近。

  齐闻秋抱着白菜，掀开一半帘子朝外看。

  看见圆桌底下也被白菜占领，而圆桌边上站着个黑影，弯着腰，脊背肿得很大，手臂在桌上缓慢地擦拭。

  “唉，为什么都不听话呢？”黑色人影叹息一般，没人回应他。

  分明是小哥的声音，齐闻秋没吱声，小哥擦完桌子，继续弯腰，整个人几乎要对半折。

  不过没有折断的声音传出来。

  “你在找什么？”齐闻秋问他，挺括的呢子大衣衬得他的脸偏小，他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能透过大衣看见瘦削漂亮的肩胛骨。

  “唉…我在找我的手，我的手不见了，你有看见我的手吗？”小哥幽幽发问。

  “齐哥，你在干嘛？快过来。”李卫同注意到落单的齐闻秋，看见他在跟一团黑影对话，脚下一滑差点摔进尸体堆里。

  飞扬的白菜屑差点落入嘴里。

  喊完他赶紧扯高衣领捂住嘴，整个人视觉上瞬间矮了一大截，显得很滑稽。

  “没事，让他去。”傅明青搞定了一大块，狠狠地碾碎脚底还剩个根的白菜。

  白菜死了以后，地上的尸体开始慢慢颤动，身体里所有的蛆虫都爬出来，钻进土墙的缝隙中。

  与此同时，齐闻秋这边也找到了可以代替手的东西。

  他在厨房里找到了还没处理但已经变味的牛羊尸体，用菜刀把他们的手剁下来递给小哥：

  “虽然不是人手，但是也可以用，对吧？”

  小哥在黑暗中转过身，原本属于眼睛的位置现在变成了两个窟窿，窟窿里埋藏着绿色的幼苗。

  那是白菜的幼苗，在他的眼睛里生了根，他的身躯被白菜幼苗吸走养分，变得干瘪、骨瘦如柴。

  他弯腰，伴随着咯吱声，用还可以使用的右手捡起地上齐闻秋丢来的羊蹄子，放在左手断口上比划。

  随后用力怼进去，血肉被插透的音色很好辨认，齐闻秋也不觉得害怕，定睛看着小哥给自己做了个“小手术”。

  装在他手臂上的羊蹄子忽然就能灵活转动，他用力捶在圆桌上。

  圆桌呻吟一声后边缘断裂，断口处是死掉的白菜苗。

  整个农家乐里到处都是白菜苗，就算不吃白菜，光是碰到也会沾上白菜种子。

  完全违背了现实世界里白菜的种植方式。

  所以，齐闻秋的手掌里也有不明显的白菜芽，他张开手，就着厨房小屋里照出来的微弱灯光看手心。

  薄薄的皮肤下，绿色的白菜叶片快要戳出来了。

  隔着皮肤能摸到属于叶片的柔软。

  所以他才不让傅明青抱着白菜，不然傅明青也会被感染。

  “哈，你也被寄生了，你得留下来陪我们。”小哥如同催命般逼近厨房。

  伶仃枯瘦的身影摇摇晃晃行走，膝盖以下的小腿完全瘪进去，剩了根看起来质量不错的腿骨还在支撑着躯体。

  “不陪。”齐闻秋摇头，攥紧手又松开，清晰地听见手中响起咯吱声，但是，“我还没死，只要你先死，我就能回去了。”

  这点反pua的意识齐闻秋还是有的，不然枉费他当了这么多年社畜。

  小哥也愣住了，停住两秒，狰狞难听地笑出声，喉咙像破风箱，呼吸都漏风。

  “唉，吃吃从我身体里长出的白菜吧。”小哥没有放弃的意思，保持缓慢的速度朝齐闻秋走来。

  力气大也没用，速度不够，齐闻秋自然可以转身逃走。

  可是，当齐闻秋抬腿时，才发现他的腿没法动了，他的小腿里也灌满了白菜。

  “齐哥！他要过来了，你快进来！”李卫同还挺有义气，怕得要死还敢来提醒齐闻秋。

  “小李，你靠我近一点。”齐闻秋淡定到极致，他的语气与平常无异。

  所以李卫同也没防备，直接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不对劲。

  卧槽？他齐哥的腿，绿绿的是什么东西？？

  “齐…齐哥？”李卫同在距离齐闻秋两步的位置站定，没有勇气再接着走。

  慌乱地咽下口水，眼睛发直，一只脚后撤，握拳暗暗给自己打气，只要齐哥一有不对，他立马扭头就跑！

  “你别退。”齐闻秋知道李卫同害怕，温声问他，“我说话没有语气词，不要怕，用衣服把露在外面的皮肤裹好。”

  “……行，行。”李卫同结巴着，抓紧抖着手包好下半张脸和手。

  齐闻秋稍稍偏头，李卫同凑上前一些。

  肩膀忽然一重，是抱着白菜的齐哥倒在他肩膀上。

  就算齐闻秋再瘦，他也是个成年男人，而李卫同，他是个一天到晚只知道八卦的肌无力社畜……

  这一靠差点给他整个压倒，李卫同憋红了脸，硬是凭借毅力站直了。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逼近眼前的俩插满白菜芽的窟窿吓得他眼前一黑。

  急忙蹬腿一脚踹过去！小哥肚子被他踹得凹进去，后仰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危机感却没能减少，不会这么简单，齐闻秋耳尖微动，听见木楼梯发出连续不断的“吱呀”动静。

  动静挺大，但李卫同被吓傻了，没听见，他踢出去的腿都差点忘了收回来。

  齐闻秋赶紧丢掉手中的白菜，将它用力踢开，微弱的力道仅仅让它滚出去几厘米。

  白菜砸地的大动静让李卫同短暂脱离恐慌。

  “快！把我拖到墙边蹲下。”齐闻秋的嗓子也要被糊住了，说话困难，勉强剩了点空隙呼吸。

  “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李卫同默念不成功，得念出声才管用，使劲抱住齐闻秋的腰带着他坐到墙边。

  这时，小屋里的马灯熄灭，整个农家乐都陷入黑暗。

  平缓与急促的呼吸交缠在一块，李卫同惊慌地隔着衣服死死拽住齐闻秋的衣袖。

  呢子厚大衣被拽得变形，好在回到现实世界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身体里的白菜生长速度极快，坐下来的几十秒，齐闻秋感觉四肢已经完全僵硬，肚子鼓胀起来。

  胸口还没有被波及，能隔着衣服摸到有力跳动的心脏。

  最多还能撑两分钟，他想告诉傅明青，让傅明青抓紧时间解决。

  张口吐气，有叶片从喉咙里探出来压在舌头上，齐闻秋咬紧牙关闭上嘴，身体后仰紧贴着土墙。

  晚了一步，白菜堵住了他的气管，他无法再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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