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橙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她躺在沙发上，把腿竖起来搭在沙发靠背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贺明川真的对她很好，比如像现在这样，她这种倒栽葱一样没正形的姿势，他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见怪不怪，从没说过她一句。

  继而又想到被她视而不见的早餐，更觉内疚。

  那不是早餐！那是贺明川求和的信号！

  钱橙像青蛙一样趴在沙发上，脸蛋被沙发挤得鼓鼓的。她一脸纠结，心里盘算怎么跟贺明川开口讲今天检查的结果。

  心里矛盾得很。她不确定贺明川对结果会失望还是开心，但不管哪个都不是她希望的。

  嘟——

  第二声还没有响起，贺明川就接听了电话。

  “橙子！”听着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钱橙心里不是滋味。

  “你在忙吗？还要多久回来？”她咽了下口水，手指抠着沙发的皮面，假装随意问道。

  “不忙！”贺明川忙不迭地开口，“这边的事情处理完还要几天，你今天……”

  “老公！呜呜！”

  “爸爸！”

  “哎！这里不能过来！”

  女人小孩的哭声和哀嚎声突然传了过来，接着是嘈杂的脚步声和保安的怒喝声。

  贺明川深吸一口气。

  这家的男人已经可以出重症监护室了，但是他们没敢告诉家属，只说情况平稳，还要多观察几天。

  毕竟人出来了，才是真正的生死难料。

  这家女主人已经盯上了她这老公的卖命钱。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带着孩子过来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事，咬死了五百万一口价。

  “贺总，你先忙，晚些再说吧。”钱橙听见对面的声音，不想贺明川分心，于是贴心地结束了通话。

  医院里，贺明川看着挂了的电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阴沉着脸看向那个女人。

  “五百万？”贺明川冷笑一声，转了转手机，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女人。

  女人和小孩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

  她抱着孩子，惊恐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贺明川不会跟孩童妇孺计较，他瞥了两人一眼，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女人见过贺明川，每次都站在远处不说话。跟他们谈条件的大老板好像很听他的话，想来是比大老板还大的老板。

  既然大老板不给钱，她就找更大的老板！

  因此女人瞅准了时机，带着孩子冲到了这个大老板的眼前。只是还没靠近，就被他身边的人拦下了。

  刚才那个大老板的眼神让她害怕。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害怕，视线扫过来的一瞬间她便把儿子搂在怀里噤了声，眼睛不断地瞟着周围的人，生怕自己被拉去灭口。

  贺明川今天过来是跟叶承泽一起看下现场的情况，还有两个清醒的工人，家人也都在，该出面安抚的他们一个不落。

  叶承泽精明，会做人，落人口舌的事情他不会做。

  “贺总，他们又追过来了？”叶承泽从病房出来，见走廊上乱糟糟的，也皱起了眉头。

  “解决了，我们回去吧。”贺明川理了理西装，往门外走去。

  他要赶着回去回钱橙的电话。

  客厅里，钱橙挂了电话，盘腿坐在沙发上。

  家里只有红包玩球的声音，打在门上，顶出叮铃咣啷的声音。

  房子空旷得让人心慌，想着这样的日子还要一段时间，钱橙突然退缩了。

  顾女士最近没有联系她，钱橙决定回家给老妈一个惊喜。

  说走就走，没一会儿，她就把行李收拾好了。

  她打算在家休整一周，等贺明川回家了她再回来。

  贺明川打来电话时，钱橙已经在高速上了。

  “橙子，你在开车？”贺明川听出来了声音。

  红包在后排，听见贺明川的声音，愉快地叫了两声，跟他打招呼。

  “我想我妈妈了，这周回家。”钱橙跟贺明川解释。

  钱橙的声音听不出起伏，贺明川拿不准。

  “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先待一周。”钱橙没想好，顾女士和林教授可能舍不得放她走。

  “开车注意安全。”贺明川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明显不是好时机，于是他简单叮嘱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钱橙在家门口停下车的时候，天刚刚擦黑。

  她打开门，红包还记得这里，熟练地蹿了进去。

  “橙子？”背后传来林教授惊喜的声音。

  她听见外面有动静，便开门看下，没想到就看到了钱橙。

  “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晚上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去买！”

  “我想妈妈了，来陪陪她。”钱橙笑着挽上林教授的胳膊撒娇。

  “顾老师去国外交流了，下个月才回来，你不知道？”林教授面露惊讶。

  “什么？”钱橙呆住了。

  但林教授老两口见到钱橙还是开心的，吃过晚饭才放了她和红包回去。

  钱橙跟顾女士的视频电话全程鼓着嘴巴斜着眼睛，表达自己对她一声不吭就跑去国外的不满。

  顾女士敷衍地表示自己会给她带好吃的回来，便挂断了视频。

  钱橙气哼哼地扔下手机。

  别以为她没听见，跟顾女士同住一个房间的女老师在催着她出门了，今天她们要去美术馆玩，还订好了餐厅！

  钱橙趴在床上，无聊地刷着网上的视频。

  她想要的家庭温暖没了！

  同一时间，贺明川心神不宁地看着手里的文件，又想到了梦里那个冷漠的钱橙，眼里对他没有一点留恋。

  “Calvin，后面你跟叶总盯着，我明天回京市一趟，有事随时联系。”

  “好的，贺总，需要帮您订票吗？”

  “不用，安排车明天送我去机场。”贺明川看了眼时间，心下遗憾，今天飞往京市的最后一班航班已经起飞了。

  荔州没有直飞钱橙家乡海市的航班，贺明川定了第二天最早的航班回京市。

  去机场的路上，他接到了公关部的电话。

  “贺总，网上开始有关于瞳画的讨论，有离职员工在网上发声，最近突然火起来的《飞过城墙》抄袭了瞳画游戏的《遗落之境》。”

  “这个人是被解散的工作室的剧情策划，对项目整体都很了解，可信度比较高，现在网上已经开始有小范围的讨论了。”

  “我们联系了孟总，CTO杜青阳目前休长假，技术部所有的人暂时汇报给钱总，运营和发行汇报给孟总。”

  贺明川瞳孔倏的缩小。

  他知道这个游戏，钱橙有很长一段时间，有时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他去接过钱橙几次，凌晨十二点的瞳画游戏里面灯火通明，休息区的沙发上躺满了随地大小睡的员工。

  那段时间钱橙和杜青阳两个人两班倒，几乎是二十四小时随时响应。

  这个节骨眼，杜青阳休假，已经说明了问题。

  他不知道钱橙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他打来了电话。

  可他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告诉她自己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贺明川心如刀割，只想着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第二天天没亮，钱橙就出现在了烈士陵园的门口。

  既然妈妈不在家，她想来看看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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