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川下班到家时，天色已晚。

  一开门，他便看见钱橙慵懒地躺在深色牛皮材质的沙发上，头顶柔和的灯光打下来，她整个人被罩在了一层柔光里。

  近在咫尺，却又感觉遥不可及。

  “我们聊聊。”钱橙突然出声。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钱橙头一次主动开口，贺明川受宠若惊。

  “喝不喝水？”他温柔地低声询问。

  “不喝。”钱橙撑着沙发坐了起来，卷发散落在背上。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给他让出位置。

  贺明川生怕错过台阶，忙不迭地朝钱橙走来，一边打着腹稿，句斟字酌。只要她一开口兴师问罪，他便立刻滑跪。

  “忍得很辛苦吧，贺总？”钱橙靠在沙发上，嘴角微微带笑，眼里却看不出情绪。

  “怎么会。”贺明川想也不想地否认，伸手想把她肩膀上掉下来的一缕碎发放到耳后。

  钱橙微微侧头，躲过了他的动作。

  他的手掌在半空中微滞。

  “是我不好，我不该说你不成熟，也不该对你发脾气。”贺明川担心钱橙气还没消，赶忙承认错误。

  “其实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够成熟，冲动、莽撞，不计后果。”钱橙没看他，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

  贺明川心下一慌，“没有的事，橙子，我……”

  “我仔细想过了，”钱橙似是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说道，“贺总，我不想拖累你。”

  “你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但不一定适合谈感情。”

  贺明川盯着钱橙殷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橙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他想自己此刻脸上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心脏被揪着打了个结，让他呼吸停滞了。

  “我们分开吧。”她无视贺明川的痛楚，眼里再无往日浓烈的爱意，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为什么？”他声音艰涩，几乎是自虐地追问着，却又害怕听到她的答案。

  “我们不合适。”声音淡淡的，理智清醒，不夹杂任何感情。

  贺明川不知道事情怎么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他好像又回到了去年冬天，钱橙也是这样，站在门口告诉他，我们不合适。

  但又不一样。现在的钱橙甚至连虚假的微笑都吝于给他。

  “为什么！”他想上前把人抱在怀里，想用力地亲吻她。

  所有的念头在看到她冷冷看过来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别再问了，我怕贺总听了会哭呢！”钱橙狡黠一笑。

  贺明川的情绪被钱橙的一举一动牵动着，见她对自己笑得灿烂，下一秒却又起身准备离开。

  “橙子！”他试图伸手拉住钱橙的手，似乎这样就能把她留住。

  钱橙灵活地侧身躲了过去，“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以后你会有新的女朋友，我也会有新的男朋友，没有谁是无可取代的。”

  “我会很快忘了你，你也是。”

  钱橙看着他，一字一句发自肺腑，说得真挚诚恳。

  “橙子！”

  贺明川一声惊呼，从床上腾地坐了起来。

  虚惊一场！

  原来是一场噩梦，他松了口气。

  身上被冷汗浸透，他看了眼手机，凌晨两点。

  颓然地把手机扔在床边，他起身往浴室去。

  是了！今天他在沪市出差，根本不在家，钱橙更没机会跟他提分手。

  这一通折腾下来，他彻底清醒，干脆打开了电脑开始处理邮件。

  这个点虽然国内的人睡了，但美国办公室正忙得热火朝天。

  宋元竺凌晨两点收到贺明川回的消息，撇了撇嘴，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失眠了？”他吊儿郎当地问道：“出来喝一杯？”

  这次也是两人来考察沪市附近的城市，在昂托资本在这里有办公室，于是停留了一晚，下榻的酒店在宋元竺的梵竹。

  “我换个衣服。”贺明川没拒绝。

  有点意思。

  挂了电话，宋元竺越品越觉得不对味，刚才那语气，听着有点可怜是怎么回事！

  梵竹的酒吧营业到凌晨五点，这会儿人不多，放着舒缓的音乐，正适合聊天。

  “长鸣的项目不顺利？”宋元竺见他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当买路费了。”贺明川喝了口酒，没再多说。

  “Colin，你这连着出差得半个月了吧！”宋元竺随口说了一句。他最近几次联系贺明川，对方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嗯。”

  “橙子妹妹没骂你？”

  “我在家里碍眼。”贺明川说完，把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宋元竺怀疑自己听错了，仔细琢磨了两遍贺明川话里的意思，又见他丧眉耷眼，俨然是被扫地出门的模样。

  “橙子妹妹把你赶出来了？”他幸灾乐祸道，“你们吵架了？”

  “嗯。”听宋元竺说得这样直白，贺明川的心情更糟糕了，一杯接一杯地借酒浇愁。

  “说说？”宋元竺拦下他的手，兴致盎然地凑过来。

  “没什么好说的。”贺明川叹了口气，把酒杯放在了桌上。

  “你跟橙子妹妹什么情况？”

  “……”

  贺明川揉了揉眉心，“她不吃我给她做的早餐了。”

  想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往常他做的三明治，钱橙都会很给面子地吃掉。

  哪怕是起晚了，她都会带去办公室，从来不会浪费贺明川的心意。

  但现在，他把早餐放在桌上，晚上回家还是原样放在那里。

  钱橙动都没动。

  他过去在商场上丰富的成功经验，竟没有一个可以帮他解决眼前的难题。

  “然后呢？你就这样把橙子妹妹一个人扔家里？”宋元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不怕人家想明白了把你甩了？”

  “你也觉得她会甩了我？”贺明川眼皮一跳。

  “也？还有谁？”宋元竺没想到自己大半夜能听到这惊天八卦。

  “你们这样很容易出问题。”宋元竺想了一下，但他没有太多吵架和好的经验。

  过去他的女朋友们多是温柔小意，偶尔不痛不痒地闹闹脾气，也是极有分寸地点到即止。

  如果有人像贺明川这样一走半个月，恐怕他的下一任女朋友都快过试用期了。

  不得不说，橙子妹妹真能忍！

  他的视线落在贺明川的手机上，一脸揶揄，“吵架摔的？”

  贺明川冷冷斜睨他一眼。

  宋元竺了然。

  嘿！这俩人真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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