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突如其来的国婚
苍龙七年,八月二日的早朝,恐怕会让这些京官们几年都忘不了,当星宿宣读嫡王子缘遥的国婚时,大殿上静得可怕,半晌才响起群臣的恭贺声,仿佛需要给他们时间来反应一下,需要反应的问题又很明显:还没有见到嫡王子,怎么就定下国婚了?
“奉天承运,吾王诏曰:辛勖玄女,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嫡王妃。天宿厅已择良辰吉日。婚期将定在九月九日。”星宿抑扬顿挫地宣读完这则喜事,背影笔直。
这则诏书像一剂定心丸,仿佛一下子解除了他们猜测几年的缘遥在哪里这个问题,国婚预示着嫡王子一直就在他们身边;却又让他们身上奇痒无比,嫡王子何时出现。朝堂百官带着略显尴尬的神情,恭贺着君王复利,这脸上的尴尬也很统一,都看不懂这桩联姻的意图,辛氏是河宗氏家臣,既非九宗又非世代贵族,算不上门当户对,对嫡王子的太子之路无任何助力,这桩婚事本身也蹊跷,嫡王子缘遥还没有回京,太子之位未决,王妃己立,这可是北冕国开国五十多年从未有过的事。
杨轩看了看站在对面的庶府辛勖,这倒是辛勖的处事风格,做事小心谨慎,每有他所参与的诏令大事,就算已经宣布,他也始终不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参与其事。作为河宗氏的家臣,他差点儿也一并死在狮岗之战,作为王族,缘遥不仅能与其他四宗之女通婚,还有大把的贵族之女,为何会选辛勖之女?
最失望的莫过于信安君,对于北冕国的王妃,他志在必得,这也是信安君能忍得下缘遥,忍得了圆满堂两年在冬岛的无作为。就在这个波澜不惊的早朝上,出现了缘遥的王妃,来得突然,仿佛是大雨撞破了天的一角,从天上掉下来的。信安君这一次再也沉不住气了,脸色已经黑了。
君王复利也一并封赏了亲家辛勖,下诏道:“辛勖聪明通达,辨识天命所归,有佐命创业之功,兼有博学多识之才。久任内职,功勋卓着,咨询朝政,谋略允当。应登大位,以辅助朝政。现在以辛勖为太史,列六卿。”
“王恩浩荡。”辛勖先是掌管乐事,又修正律例,现在的职务是庶府,管理王室库藏。
内史继续宣读御旨。
“京师动荡,屡生骚乱,虎贲中郎将邓汉炎、左师师氏吕继才,暂调奉国寺护卫。”
这一调令更是让朝堂之上所有的大员们摸不着头脑。奉国寺是北冕国的国寺,也是君王复利的家庙,一直都有南明大师主持,何时需要虎贲来护卫了?而且还增加了左师。这个问题在所有人的脑袋中过了一遍后,很快就被放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邓汉炎和吕继才身上。邓汉炎与吕继才有世仇,还是母兄之仇,这样的人,即使放在廷尉司,都要分开收监。君王复利竟然将他们放在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奉国寺,这是给机会邓汉炎报仇吗?连精明的王衍也看不懂了。将邓汉炎从狮岗城回调,是钳制吕明仕吗?王衍看了看邓汉炎,偷偷抿嘴轻笑起来。
接到调令,邓汉炎有种天塌下的感觉。一起共事的是五年前的仇人,母兄之仇、伊莲之仇不共戴天,又如何安然相处。三年的流放让他不敢相信任何人,是君王复利刻意为之,还是吕继才的又一次阴谋,邓汉炎的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邓汉炎很快冷静下来了,他不可能抗命,这个时侯不是任性的时间,他要像邓家的男人一样,扛起邓家的责任和荣衰。
“王恩浩荡。”
“王恩浩荡。”吕继才抬头看了一眼邓汉炎,邓汉炎也正回头,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一起,吕继才丢下眼睛里的不屑,扭头看向大王。
早朝结束后,永安君缘礼和王衍一前一后出了武仙宫。
缘礼走在前面笑了,这国婚太没份量了,完全增加不了太子之位的砝码。笑过之后,他又一脸愁容“此次连王妃也已经选好,看来父王心中已经有太子的人选了。”缘礼眉头紧锁,他看了看身旁的王衍,一直以来,他与王衍都把缘弘当成了假想敌,在处处算计缘弘,生怕缘弘抢了嫡子之位该有的权利。
“贺喜太史大人,可谓双喜临门。”王衍笑着迎上辛勖,恭维也言不由衷,他看不上辛勖的出身,辛家都够不上中型贵族,狮岗之战前,他是河宗氏的家臣。辛家子孙中,提起名字就能让人知道是谁的,恐怕也就只有辛勖。辛勖有二子二女,长女辛月,已出嫁关中柳家,二子辛辑和三子辛藩均籍籍无名。
“多谢太宰大人,都是大王的臣子,为北冕国繁荣稳定尽绵薄之力。”作为人臣,辛勖说话总是滴水不漏。
王衍心中咒骂了一句。“狡猾的老狐狸。”
杨轩走到王衍身后,“从庶府到六卿之一的太史,让人眼红不已,跟太宰大人同列六卿了。”
“那又如何,辛大人处事机敏又博学多才,升六卿是早晚的事,辛家现在又出了一位王妃,这外戚可不容小觑啊。”王衍说完后不忘加上一串大笑。
“有这么高兴吗?小门小户之人都想着当外戚,外戚有这么好当吗?”杨轩本想泼一盆冷水给王衍,现在又被王衍泼了回来。
“各凭本事啊。”
看着王衍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杨轩把要咒骂辛勖的话全都放到了王衍身上。“贪婪的家伙,还想着三公之位不成?”
走出武仙宫,邓汉炎思绪清晰起来,这是君王复利给他的机会,这个机会,他正好可以将吕继才困在奉国寺,他不仅要去奉国寺,而且,还要占据主动,只有主动权都在他手中,他才能镇住吕继才的阴谋。
在武仙宫前,星宿在等邓汉炎。“有劳邓将军了。”星宿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像他的法事,符咒画来画去也就那几张。上表君王利调回邓汉炎的是星宿,星宿也是看准了邓家忠义,用这样的人去镇压西夷流民,总比用固执狂妄的缘祁流血要少。事实也证明了,他身上有英雄之魂、英雄之义。星宿不由得想起了邓贤,这是邓荣的长子,少年时已英气逼人,及冠之龄已官至小司寇,非常沉得住气,对于时局看得很清楚。在邓汉炎身上,星宿看到了邓贤的样子。
“为北冕国效力,是臣子之责,在所不惜。”邓汉炎没有将心事表现在脸上,他嘴上信誓旦旦地说着保家卫国的大话,心里却忧心忡忡。
“邓将军,国本未决,则国家一日不能安稳,奉国寺事关国之稳定,望邓将军尽力守护。”
“末将定当全力以赴。”邓汉炎没有心思去揣测星宿的话,施礼后,他便继续往前走,邓汉炎只顾着想自己的事,经过杨轩身边也没有看到他。
“邓将军。”杨轩在身后叫住了他,这是邓汉炎回京后第一次见到杨轩。
“太保大人。”邓汉炎向杨轩作揖行礼,经历了领事林矿山尾矿库溃坝,邓汉炎对杨轩没有一丝好感,若王衍看上去是伪君子,那杨轩就是一副真小人之相,还张牙舞爪。他所听到和看到的安国公大人是这样的:不修法度,以钞掠为资,奢恣无厌。
“都说,杀一个人,你可能会是一个杀人犯,杀一百个人,你也许会是一个将军。邓将军认同这句话吗?”杨轩并没有将邓汉炎放在眼里,连邓汉炎向他的行的礼,他都无意理睬。
“翻开北冕国实录的卷轴,垒成的功名碑大部分由太保大人眼中的这些杀人犯所成。我祖父,战神璎珞,太保大人是这个意思吗?”邓汉炎目光坚定地看向杨轩,三代之前杨家都是商贾,出仕给杨轩带来了远大于经商所得到的钱财,老话说得不假,财主就能当官,当官就是财主,北冕国内三分之一的经济都掌握在他手中,安国公府等于王室的国库,君王复利宠妃庄贤娘娘又是杨轩的女儿,兜里有钱,朝中有人,杨轩大有目空一切之势。
“邓将军原来是风趣之人。”杨轩只好自己把自己点的火扑灭。
“只是用刀之人,不懂大人的风雅。”
“因府上管家擅做主张,让邓将军受苦了。”
“太保大人言重了,鼠辈所行之事,太保大人就不要放在心上了。”邓汉炎明着骂杨轩的管家,连杨轩也一起骂了。
“说不放在心上那是假的,让邓将军进了一趟廷尉司,还淹覆了百亩良田,老夫心里惭愧呐。”
“百姓若听到太保大人这番话,定会庆幸国家有太保大人这样的父母官,无论是战争还是天灾,苦的都是百姓,唯有安定,百姓才能安宁。安居才能乐业,不是吗,太保大人?”邓汉炎就差指着杨轩鼻子骂他了。在这一点上,他真不如炽烨,若是炽烨,定会笑着把话说完,还能一边笑着一边把杨轩骂完。
“邓将军所言极是,不仅带兵英勇神武,治理矿山也丝毫不逊色,听说正是邓将军冒雨才堵上了决堤的尾矿库,保住了山下的几个村庄,让百姓不致流离失所。”杨轩的脸已经黑了,能在短短的一夜间堵上决堤的尾矿库,看来这个邓汉炎不仅有胆量,还有两把刷子。
“太保大人听说的都很准。末将还要去奉国寺,就先告辞了。”
“邓将军请,顺道向邓将军道一句喜,回京后就得大王重任,封虎贲中郎将。”
“是大王抬爱。”邓汉炎实在应付不下去,拉着一张脸把君王复利抬出来止住了杨轩的话茬。邓汉炎低头想了想,杨轩可不是肯吃亏的性格,怎么这件事这么容易就过去了?是不知道炽烨所为,还是知道了,碍于信安君的面子而不敢迁怒炽烨,只能在这里说几句风凉话呢?
邓汉炎转身一走,杨轩脸上的笑立刻散的无影无踪。他气得双手都握成了拳头,“武将了不起吗,与流氓一样的杀人犯,还真把自己当成国家之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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