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甜，却甜而不腻，刚好缓解口里的苦涩。

  走到操场下楼梯他们要分道扬镳时，方翊转头看过来，然后就看到二人嘴里各含着一颗棒棒糖。

  方翊歪头看向他的兄弟。

  骆南微掀眼眸瞥了瞥陆西雨。

  “要吗？”陆西雨从兜里掏出来一颗棒棒糖举到方翊面前，在他的疑惑不定中干脆帮他剥了糖纸，直接塞他嘴里。

  “嗯？”含着糖仔细回味，方翊突然惊喜，“这糖的味道怎么跟吴叔做的咖啡好像？”

  这下连骆南也诧异了：方翊居然也认识以前小时光咖啡厅的吴老板？

  “吴叔手艺好，这些年说不定学子满天下，”陆西雨说这话时，下意识看了骆南，“总有那么几个思想劈叉的，把咖啡做成糖也很正常。”

  骆南抿唇笑。

  方翊依旧疑惑，“可小时光倒闭几年了，我一直以为吴叔没在云城了，希语，你这糖是——”哪里买的？

  话没说完，陆西雨一声“撤了！”迅疾往女生宿舍转去。

  再说下去，也许未来的方警官就要破案了。

  虽说巫婆的药很苦，但效果还真是有一点的。这几个晚上睡觉，陆西雨至少没觉得那么冷了。

  周五的早上，晨跑经过图书馆，看到玻璃门敞开着，灰白头发的秦老独自一人戴着老花眼镜坐在桌前算账。

  有学者气质的人不管多老，腰背都不会自然佝偻。只是他重复翻页的动作让陆西雨不禁心里一酸。

  明明算不对，又为什么还要这样执着地算呢？

  过去这么多年的旧账，翻出问题又能怎样？既定的冤屈真的还能被昭雪吗？

  脚不听使唤地往图书馆里走去。

  看到陆西雨，秦老只是平淡地瞥她一眼，又继续算手里的账。

  这一次的账不一样了，不像是拓本了，因为有了封面，封面上在正规的公司名。

  陆西雨站着，好久没作声，秦老也没有再要求她帮她算账。

  如果不是有遮天的迷雾要去探清，如果她身上不是有血海深仇的使命要去完成，如果她还有时间，也许她会抽一部分时间帮秦老填补他的遗憾。

  “要看书就进去，我的脸有什么好看的。”秦老语气冷冷地驱赶着她。

  因为跟秦老闹掰，陆西雨这几天都没有来图书馆，虽然每天经过的时候有看到图书馆的门跟往常一样是打开的，她依旧没有进来。

  她以为她不帮秦老算账，秦老就不给她看书了。但其实秦老并没有这样。

  “您这样执着地算这些账，您的学生知道吗？”陆西雨从附近柜台上随手摸起一本书，对秦老问道。

  “自然是不知道。”秦老道。

  陆西雨哂笑一声，当事人都不知道，所以事实证明，这老头就是在做无用功，用他余生所剩不多的时间。

  出去旅游，见识见识祖国的大好山河不好吗？或者看看世界，访名胜古迹……

  “他人已经不在了。”秦老有些凉薄地再次开口。

  翻书的手猛地一顿，陆西雨抬眸看老人。

  秦老已经头发花白，面庞虽不及外婆苍老和沟壑，但也写尽了岁月的沧桑。

  陆西雨嗓音有些嘶哑地问道：“人都不在了，您做这些，就更没有意义。”

  闻言，秦老抬了头，“如何没有意义？一个清白的人惨死，还要受尽世人的诟病，这不公平！况且，只有他的清白被证明，他的后代才能在这个世间直起头来，他的世世代代才能不被挂上罪人之后的骂名！”

  陆西雨的心有被深深震撼到。

  她如今苟伏于暗夜，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敢使用，不就是因为爸爸冤死，外面有那么多的债主和受害者家属盯着。

  爸爸的清白如果不能被证明，她这一辈子都将做不回叶希语，爸爸的衣冠冢也不能堂堂正正立在这个世间的任何一块土地上。

  “您很伟大。”陆西雨由衷感慨道。

  “所以你愿意帮我算账了吗？”秦老把算好的一本账册垒到一旁，沉声问道。

  陆西雨攥紧手里的书，“不愿意。”

  秦老有他的执着，但她也有自己的使命。

  “不帮我算账的话，就去里边看书，别在这里打扰我。”秦老又从旁边拿出一本账册，翻开，继续对账。

  陆西雨放下书，想说：秦老，您以后不要再这么早来打开图书馆的门了，她以后不来了。

  然，话正到嘴边，视线划过秦老手旁边的一本账册上，“坤语科技”几个大字猩红而醒目。

  陆西雨几乎是抢的样子把账本拿了过来。

  她失态地问道：“你怎么会有坤语科技的账本？”

  坤语科技，她爸爸的公司。

  秦老轻哼了一声，不在乎道：“你既然不愿意帮我算，问这些干什么？”

  强压着心口的激荡翻开账册，里面全是科技材料的进出数据，有原始发票，有一些页面上还有她爸爸的亲笔签名。

  虽然是陈年旧账，页码都已发黄，但是真迹无疑。

  再次看到爸爸的笔迹，陆西雨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那龙飞凤舞的“叶少坤”三字，就像露在爸爸脸上的笑，像爸爸英挺俊逸，高大帅气的身姿。

  “所以……您的学生叫叶少坤？”一滴眼泪落在签名上，把“叶少坤”三个字蕴湿。

  所以秦老说的是爸爸的故事，所以令他执着相待的人，是爸爸……

  秦老没有抬头，只平平淡淡嗯了声。

  这个名字多年不曾被人唤起了，他的内心，也有疮痍。

  陆西雨擦干眼泪，放下“坤语科技”的账本，又翻看了其他的，天心未来城，香樟园小区，北辰……

  所有的账本，都是她叶氏集团的产业。

  秦老说他家里有三千多本账，但其实，以当时叶家的产业，这些账本并不齐全，叶家在全国涵盖的公司，都不止三千多家……

  北辰，陆西雨手里握紧北辰楼盘的账本，对秦老伸出手，不容置疑道：“把图书馆的钥匙给我，把您家里所有的账本都搬到图书馆二楼，……我会把它们，全部都算完。”

  闻言，秦老猛地抬头，他不知道明明刚才还说不愿意的陆西雨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可在她那双还氤氲着水汽的眼眸中，他身体不自觉地把钥匙掏了出来。

  陆西雨放下账本，接过钥匙，对秦老叮嘱道：“把账本搬到二楼，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万一被有心人知道，叶氏的账本要重见天日，只怕……秦老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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