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雨放下酒，从容地答道：“非常抱歉，宁小唐生病了，其他的人目前都非常忙，所以今天将由我来服务你们。”

  男人还想说什么，被女人抬手制止了，“你就你吧，不过这些酒杯再拿去消毒一遍，然后换最好的酒来。”

  “好的。”陆西雨把刚放下的酒又端了出去。

  果然如阿沅所说，这个女人真的非常难伺候，光要陆西雨到吧台换酒就不下三四十次。

  上的水果也不满意，必须看着陆西雨亲手削才行。

  酒桌上时刻不能有一滴酒水，然而她的男票们偏偏每喝完一杯酒都要洒上一点。

  一时说包厢热了，等陆西雨调好温度，又有人说冷了。

  ……

  做事一向干脆果决的陆西雨愣是开启了自己的超级无敌大忍耐模式，只要对方不打她脸，她就能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全程职业式微笑，360秒机械臂运转，720度友好ai机器人cosplayer……

  女人的最后一招是将一沓红票子甩她脸上，冷笑道：“你可真能忍！”

  “过奖了，慢走，不——送！”

  看着那一地的钱，陆西雨顿然感觉自己心口尤其的凉，有一种无力感在蔓延。

  她蹲在地上，一张一张捡起钱，合在一起份量还不少。

  她握紧钱，瘫靠在墙上，今天被重复要求做了很多事，她极致忍耐去完成。最后这笔钱甩在她的脸上时，就像妈妈当年甩她的那个耳光，让她恍然清醒。

  她来酒吧只是为了暂时度过难关，而不是像宁小唐他们一样在这里谋生。她需要的钱，远不是这一天一百块钱的工资能填补的。

  所以，她该离开了。

  从厕所换好衣服出来，宁小唐靠在她的工衣柜旁边。

  “墙上写了不许抽烟，没看到吗？”陆西雨眸光淡淡地瞥过他，打开衣柜门。

  “抱歉，忘记了，”宁小唐将烟摁在墙上熄灭，从身后拿出一瓶饮料递给她，“今天，谢谢你。”

  陆西雨瞟了一眼他手里的饮料，她将衣服叠整齐塞进柜子里，“不必了。”

  原本对宁小唐的印象就不好，后来通过阿沅知道他背地里帮她干了活，对他又有所改观。

  但上次他别有用心的让她送酒，还有这一次故意装病让她去应付难搞的顾客，暗藏的心机昭然若揭。

  成人的社会必然残酷，可他也不应该谋害他人以前行。

  陆西雨关好柜门正准备离开，被宁小唐扯住：“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嫌弃？”

  她眉头皱了皱，一时间没弄明白他说的是哪门子意思。

  “这饮料是不贵，但我的心意是诚的！”宁小唐生气的将饮料重重落在桌上，抱起胳膊咬了咬牙。

  看着那瓶只值三块钱的饮料，陆西雨瞬间明白对方误会了什么。

  宁小唐在酒吧的风评非常不好，除了趋炎附势，小气，抠搜，爱占便宜也是他的代名词。

  “你别乱想，我没有瞧不起任何人。”陆西雨的语气依旧冷淡。

  刚走两步，宁小唐愤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就是瞧不起我！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你们觉得我趋炎附势，没本事没文化，是个小人！”

  总结得很到位。但她实在不想跟这种无理取闹的人纠缠，陆西雨继续向前走去。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爸妈死的早，我从小就没读书，”身后的宁小唐吼着吼着哭了起来。

  “我上有八十岁的爷爷要养，下有未成年的妹妹，我不厚着脸皮挣扎，我能怎么办？……”

  他的咆哮跟无助的哭声在昏暗的换衣间里回荡，陆西雨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重，最后停了下来。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死了，是爷爷在垃圾堆里捡拾残羹剩饭才将我跟妹妹养活……”

  宁小唐吸了吸鼻子，“为什么你们要奢求一个在这样环境里长大的人博学，善良，高尚？我生如蝼蚁，自是蝼蚁的才华，我活的卑贱，自然就下贱……”

  他自顾自地说着，而后对着眼前的虚空癫狂地笑了起来……

  “我真的没有瞧不起你，”陆西雨回过身来，“每条生命都珍贵，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是么？”宁小唐冷笑着盯着她。

  陆西雨只感觉自己的心口被狠狠地捏了一下，不知道莫名的酸痛是从何处溢出来的。

  宁小唐又朝她递出饮料，“那你为什么不接？”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宁小唐依旧冷冷地看着她，他不接受这个理由。

  对峙一会后，陆西雨走过去刚要接饮料，宁小唐又拧开盖子递给她——他一定要看着她亲口喝下去，才能走出他自己的心魔。

  陆西雨暗暗叹一口气，接过饮料喝了一口，“人没有贵贱之分，只要你——你——”

  大脑突然眩晕起来，身体里的力量也好似在被一点一点抽离，从心口发出，有一股突如其来的燥热在慢慢地往全身游走。

  陆西雨扔掉手里的饮料，跌靠在柜子上，她眼眸猩红地问宁小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说呢？”他擦干眼角的泪，戏演完了，就露出阴鸷的狞笑来，“自然是为了钱。”

  他扶起即将跌倒的陆西雨，略带惋惜地道：“要不是王少只喜欢少女，我就自己去伺候他了，也就是你不知好歹，送上门的富贵都不要。”

  他搀着陆西雨从酒吧后门出去，两人随即隐没在后巷的夜色里。

  上车，下车，直至被扔到床上，整个过程陆西雨都迷糊着，可又不至于完全昏迷。

  “王少，我已经按您的要求做了。”宁小唐将人放倒在床上，舔着笑到王权面前求赏赐。

  王权看一眼床上的人，放下手里的酒杯，拈起一张银行卡在宁小唐脸上拍了拍，“做的不错，该赏！”

  宁小唐抬手捂住银行卡，谄道：“谢王少，以后王少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吩咐。”

  床上陆西雨的身体扭动了一下，似要醒了。

  宁小唐马上话转锋，“那王少，我就不打扰您的好事了。”

  见他如此懂味，王权满脸愉悦地点了点头。

  房门再次被关闭，空气里充斥着一种淡淡地异香，水晶吊灯在头顶轻轻摇曳，发出令人眩晕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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