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陆西雨照常来到图书馆。

  秦老一脸怒气，恨不得将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但一看，陆西雨满脸苍白，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抑是这样，她仍旧天依稀亮就来了图书馆。

  于是盖脸的话熄在喉咙里，“你这几天都去哪了？周末这么好的日子你却不来看书？”

  陆西雨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又望向书本，“我没有时间。”

  “你周末需要干什么？”秦老忍不住问。

  陆西雨摸出一本高二奥数精选，“打工赚钱。”

  简单的四个字，秦老几乎花了一个世纪去理解。

  “打……打工？”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清楚了。

  “嗯，我要赚学费。”陆西雨打开书，翻到上次折角的地方看起来。

  阳光擦着她的脸颊斜照在书脊上，落下精雕般的侧颜。明明光阴静好，她却如被撕碎的纸般，需要一块一块拼凑自己的人生。

  秦老看着她的脸，恍然想起第一天见她的光景：所以她不是不愿意办借书卡，而是……根本没有钱。

  过了一会，秦老拿着一张借书卡递给她，“给，不要钱，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依然要每天早上来看书，我会监督你的。”

  这张卡虽然只值十块钱，却承载着一个老人的善心，以及他对她所有的期待。

  “不就十块钱，小瞧谁呢？”陆西雨将卡收进口袋，“下周就把钱给你。”然后到书架上扯出一本全英文版的美文赏析，在秦老面前晃了晃，“我有卡了，现在可以借书吗？”

  秦老瞬间脸抹黑，气的有点不可思议，“可以！”

  这小姑娘看着焉不拉几的，给她一滴水却能拽翻整片森林。

  “你借这个书能看懂吗？”

  电脑前，秦老瞟了一眼那本没一个中文字的书，好奇地问。

  陆西雨瞄了瞄秦老那长满皱纹的脸，翘起嘴角笑道：“拿来垫枕头，”完了还补充一句，“睡的香。”

  “啪”，按键突兀地弹出一声异响。

  秦老停了手里的动作，铁青着脸道：“真有你，不过你最好是开玩笑的。”后面的话好像也威胁不出什么效果，秦老“嘭”地一声将书拍在陆西雨面前。

  “谢谢！”陆西雨乐着道了谢。

  她揣着书走出图书馆大门，秦老跟电脑杠起了劲，相看两厌，吹胡子瞪眼，隐而隐地生着闷气。

  校长秦诺海走进来时，就正好面上自己父亲一张铁锅似的的脸。

  “正找您呢，听说您在这里。”秦诺海笑着来到他身旁，张头看了看除去书只剩空荡荡的大厅，问秦老，“您老最近是吃错药了吗？管家说您每天天不亮就来守店子了。”

  一中的图书馆是秦老资助的，老人退休后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看年轻人热心学习的样子，然后自己守着几本书休闲度日。

  “我说校长大人，您管这叫店子？那老子可真的是要亏光老底了。”秦老想起陆西雨刚才说要拿他的书垫枕头，就一阵磨舌擦齿。

  他幽幽地瞥了一眼这个清风拂面又高又帅的男人，虽然跟自己年轻时有几分像，但架不住他叛逆且作。一中明明是纯粹的贵族学校，这家伙却偏偏要往下县放什么名额，弄地学校里每年因为霸凌事件就惹不少麻烦。

  “我找您有点事。”秦诺海一副好商量讨好的姿态。

  “有屁快放！”秦老关掉电脑，收拾起自己的茶杯。

  秦诺海从后背变出一张红色的申请表，“这个您看看，我想在学校里推行下去。”

  秦老又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先蹙的眉头，然后才拿起申请表来看，看完后“啪”地砸秦诺海身上，“我看你才是今天吃错了药的人，在学校里推行游戏？我说秦诺海，你为什么总要跟人类正常的脑细胞背道而驰呢？你的脑子是被驴给踢过吗？”

  秦诺海拧着五官抠了抠耳朵，把老父亲骂他的话给挡在门框外。

  “你想过这件事情的后果吗？一题封神——”

  秦老正要好好教育儿子一顿，平时好脾气的秦诺海似乎又突然变硬气了，就跟上次申请下放招生名额一样。

  秦诺海抢过秦老的话：“一题封神是一款学习性软件，对我们学校精英式的培养方式只会有助益而无弊端，当然了，就算有弊端我也会让他们改到没有弊端。”秦诺海换了口气接着说：“我们要打破那种传统式的教学方式，给新式教育注入不一样的血液，才能激发学生们的潜能。”他又换了口气，“我们要的是精英，不是书呆子，书架子。——我说完了。”

  秦老竖着眉头冷笑道：“说的真棒，我为你鼓掌！”他还真的举手拍了两下。

  “谢谢老校长大人。”秦诺海也官方感谢。

  秦老瞬间垮下脸，“不过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你想要我签字，门都没有。”说着揣着茶杯就走。

  秦诺海对着秦老的背影喊道：“爸，我一定会求到您同意为止的！”

  所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威风八面，帅气逼人的秦校长，在某个老人面前都扮演着一只癞皮狗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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