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翩跹而去，就如她风风火火地来。

  四爷跟十三爷无奈摇头，相顾失笑：“看来，咱们哥俩都得好好努力了。”

  “对对对，别到头来没庇护着孩子，还反过来被孩子庇护了。”

  “谁说不是呢？”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雍亲王府里，四爷跟十三爷越和睦友好，就越显得隔壁的八阿哥多凄凄惨惨戚戚。

  冷冷清清。

  自打那日围场献礼不成反把老爷子气吐血，当众说出父子之情绝矣后，胤禩就好一阵沮丧。以为人生算是到了低谷，结果低谷之外还有低谷。

  大正月里的，他亲老子竟说他行止卑污。

  不但停了他的俸禄，还把他手下侍卫、管事之类的都给停了，直接在他已经肿胀不堪的脸上又狠狠甩了好几个大嘴巴子。

  打得他面目全非，心气全无。

  只觉得自己这把算是完了，再没有回天之力。

  除非继位之君与他格外亲厚，且他对新君即位有着不可取代、不可磨灭的重大作用。否则的话，别说康熙朝，就是新君即位，他也有坐不完的冷板凳。

  而亲厚？

  原本是有的。

  想当年一废太子，皇阿玛苛责他。十四不顾严令给他求情，差点被皇阿玛一剑劈了。

  老九老十藏毒进宫，说愿意以性命为他做保。

  可现在……

  老十愉快躺平，再不掺和这些纷纷扰扰，十四跟他分道扬镳。

  就连九弟都……

  想想就住在隔壁，却自塞外回来后只寥寥看过他三两次，只劝他好好保重的九弟，胤禩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又狠狠灌了一碗酒，在酒意里回想恣意潇洒的曾经。

  彼时，膳房案发，皇阿玛对太子越发失望。赶着三征噶尔丹大获全胜，分封诸皇子。

  年纪最小，也没什么功劳的他就得了贝勒爵位。

  娶如花美眷。

  在六部之中最最重要的户部当差，还曾管理过内务府。

  得皇室宗亲们看重，被满朝文武看好，裕亲王伯临终都不忘跟皇父夸他有德有才。

  一废太子，大哥失势。

  昔日的大千岁党悉数落入他囊中，老九老十跟老十四也以他马首是瞻。四哥的亲姨夫阿灵阿与他交情莫逆，他养姥爷佟国维也对他赞赏有加。

  他亲妹夫舜安颜、他养舅舅鄂伦岱……

  四哥那点子有实力的姻亲都默默站在他身后。

  群臣请立太子，皇阿玛顺势提出公推，八成以上大臣都写了他的名。胤禩暗暗窃喜，以为属于他的时代终将到来。

  结果众望所归，却是一切苦难的开始。

  辛者库贱妇所出，素受制于妻。自幼心高阴险，妄蓄大志……

  父子恩情绝矣。

  前头有多风光，后头就有多苦。

  苦到胤禩闷咳，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

  贴身太监苦劝不住，只能往正院求福晋救命：“天寒酒冷，爷又心有郁结，再这么下去，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求福晋慈悲，看着主子爷这么多年对你也算一心一意的份上，好歹劝劝吧。”

  一心一意？

  郭络罗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想说一心一意骗我吗？

  但跟一个奴才，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

  只冷冷地回了句：“身体是他自己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珍惜着些，旁人操心得来吗？”

  太监瞠目：“夫妻一体，您可是主子爷八抬大轿娶回来的福晋。拜过堂，喝过合卺酒的，怎么能是旁人？”

  见郭络罗氏愠怒，明显要赶人，太监又砰砰磕头。

  脑门子都见了血。

  明显不把人请过去，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郭络罗氏到底没狠下心来，真与他往前院走了一趟。

  而彼时，胤禩已经醉到不行。

  看她来，还当又是来要和离书的。当即指着她大喊：“不给，不给就不给！你是皇阿玛指给爷的嫡福晋，是爷明媒正娶的妻。”

  “就该与爷生同衾，死同椁。享福遭罪，都与爷一处。不离，死都不离。”

  郭络罗氏嘴角微抽，也不跟他废话。

  直接上手拽人，把人拽到屋内扔进浴桶里：“不想离，就给本福晋打起精神来。少一天天醉生梦死那个鬼样子，不然……”

  “你不离，本福晋就打到你离！”

  回答她的，只有胤禩越发均匀的呼噜声。

  郭络罗氏气得咬牙，可看他那瘦骨嶙峋，眼底青黑的模样，拳头没下去，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一滴一滴，一串一串。

  直至崩溃。

  但任由世人再怎么崩溃或欢喜，时光都不会有丝毫逗留。

  依然不急不缓地流动着。

  二月，皇上巡幸畿甸，又把成年且有野心或者疑似有野心的皇子都带上了，四爷跟十三爷当然也不例外。

  就跟历史上只带了十二跟十六的记载像不了一点。

  但整个过程金玉估摸着应该不会与史书上有太大不同，倒是黄履庄那边经过许久努力加上金玉‘天马行空的设想’，竟然真就把蒸汽机给鼓捣出来了。

  这划时代的伟大发明哎！

  领先西方几十上百年，足以把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的关键存在，直接让金玉欣喜若狂。

  包袱款款一款，收拾收拾就往圆明园住下了。

  别说巡幸畿甸了，就算现在康熙说要下江南，都别想动摇她半点儿。

  四爷深知这好宝贝的厉害，自然乐见其成。

  但又心疼乖孙女儿辛苦，不免大开私库，好东西流水似的往圆明园送。那待遇水平，比身怀六甲的年侧福晋还高些。

  让她身边伺候的人不免为她鸣不平，结果……

  侧福晋拈花一笑：“你在我身边伺候的时间可能短了些，不知道上一个这么干的人死得有多惨。”

  吓得小宫女噗通跪下，连说自己绝没有别的心思，只心疼侧福晋。

  年侧福晋嗯了声，表示自己也心疼她如花似玉的姑娘，却要干些伺候人的粗活。这就退回内务府去，万一再分配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呢！

  任那小宫女哭得再怎么凄惨，她都没停下剪花的动作。

  四爷知道后，都不免夸她。

  不但亲自给安排了更妥贴的人伺候，还亲手给画了衣裳首饰的图，惹后院一阵艳羡。

  甚至还有人暗问争宠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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