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无奈摇头：“是啊，我也万万没想到。”

  “那日听你说完，我就着人找了那本惹祸的南山集，仔细读过。其中确实有些当臣子不该说的话，但也不算太悖逆。刑部查了小两年，也没查出点新不妥来。这案子……”

  按着大孙女所言的判决，确实有些重了。

  对对对。

  金玉小鸡啄米式点头：“历史上的您也是这么说哒！只是那时几党相争，您走猥琐发育路线，主打的就是个超然物外。”

  四爷挑眉，破丫头这是说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事实上，金玉更大胆些：“而且最后结果出来前，您也没琢磨能牵连那么多人。甚至觉得小惩大诫，适当震慑下也不错。现在您知道这事儿流毒深远，应该会尽力阻止了吧？”

  这不放心的小眼神！

  直叫四爷心堵，很想摆出祖宗架子，好好给这破丫头上一课。

  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可想想他只是调侃了下人家的身高，就被挂脸子，找了多少说和人都不好使的惨痛经历。

  他果断按捺住了说教欲。

  而是认真点头：“放心吧！那赵凤诏不按常理行事，连自家靠山亲爹都坑。皇阿玛难免心有疑虑，怀疑我要通过营救戴名世、方苞等人的方式，营造在仕林中的名声。”

  “等他老人家查清楚，误会解除了。就是咱们爷俩坐下来，好好唠唠这事儿的时候了。”

  自打五十年冬到如今，朝廷又是查贪官，又是整顿八旗的。

  没少干正事儿，民间印象已经渐渐好转，千万别再因为一个小小的南山集案又给弄急转直下了。

  防民之口慎防于川，适当弹压必不可少。

  但矫枉过正也不好。

  金玉拍桌：“祖宗爷说的对呀！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吗？”

  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的四爷皱眉：“你这丫头，可真是越来越没有点子规矩了！堂堂皇家格格，竟然如此粗鲁。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日后……”

  眼看这人又要开始长篇大论，金玉赶紧伸出三根玉白手指：“第一，康熙祖宗爷金口玉言，允我自行嫁娶。第二，十三爷为证，您说过的，日后要封我为固伦长公主。”

  那一脸‘您可是未来帝王，公认的大清NO.1，您该不会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吧’的疑问把四爷都气乐了：“固伦长公主就不用讲规矩了？”

  金玉瞠目：“都固伦长公主了，那天下间还有几人能挑剔我规矩？就算大婚，有了额驸跟公婆。他们也得遵循国礼，跟我磕头问安，口称奴才……”

  想要说教，结果被说教了一脸的四爷懵。

  不防他家大孙女还打一棒给个甜枣，笑嘻嘻最后陈词：“综上所述，有礼不如有权。只要祖宗爷庇护，我就能在京城横着走。”

  “结论就是：什么都不如祖宗爷重要。您好，孙女就好。”

  含蓄惯了的四爷哪受得住这等直球啊？

  当下就再也压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唇角。

  尤其乖孙女还说知道他一心致力于大清发展，各种扬长避短。

  可现在到底还是康熙年间，且刚二废完太子，正明争暗斗时候。反复叮嘱他要以自身安全为重，切不可贪功冒进。

  听得四爷一脸无奈：“行行行。一天天絮絮叨叨的，到底谁是祖宗啊？”

  金玉：……

  有一句都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就，您是我老祖宗，我是您小祖宗的那种。

  哈哈哈。

  作为历史上能在康熙养蛊式选继承人模式下，顺利熬到夺嫡通关的那个，四爷从不缺少耐心。

  把赵凤诏的口供交上去后，他就继续回归本职。

  每天按时按点上朝，兢兢业业上职。

  但有闲暇，就不是在给老父亲准备六旬寿礼，就是在给老父亲准备六旬寿礼的路上。

  让康熙欣慰之余，还有些急切。

  某日父子闲话，自己就主动提及了这事儿。

  “刑部拟以大逆论处，主犯戴名世凌迟。其三代以内，十六岁以上者皆斩，十五以下与女眷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为其书作序如方苞等绞，其援引的滇黔纪闻作者方孝标与家人同罪，老四以为如何？”

  儿以为您在试探我！

  有乖孙女背书，咱可是知道您对此案最后如何处置的。

  但看破不说破。

  咱不但不挑明，还立马给您来一出直言敢谏。

  四爷双眉紧皱，搂起袍角就跪地上：“皇阿玛不可！审完那赵凤诏后，儿子就细看了那本南山集偶抄，其中确实有些不当之言，但罪不至大逆。”

  “只是不当？”呵呵，康熙冷笑：“那姓戴的在与其学生书中，可是否定了先帝正统，觉得咱们大清该从康熙元年开始算的。”

  四爷四下瞧了瞧，见若大殿内只他们爷俩，连魏珠都站得远远的。

  当时就露出赞同表情：“依儿子所见，他其实也不算说错啊！什么南明不南明的不重要，在儿心中，皇阿玛您名为守成，实同开创。”

  “自秦汉至今，幼年登基者众，但大部分都成为权臣傀儡，连平安长大都难。唯有皇阿玛您不但反杀权臣，还平鳌拜灭三藩，亲征噶尔丹。北击沙俄，南收复郑氏，立下赫赫功勋……”

  康熙原还骂儿子放肆，荒唐，怎可有此大不敬之语。

  可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开始有点头的冲动。

  老四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啊！

  见自家皇父态度软化，眉眼间甚至还隐隐有些赞同之意。

  四爷就知道今儿所求已经成了一半。

  心下微定，他整个声音都跟着温柔了起来：“是，您贵为天子，掌生杀大权，自然能决定是否将戴名世等判为大逆。”

  “只是那书都已经刻了十多年，早已流传甚远。现在再严格处置，可能达不到理想效果，反而遭致民怨沸腾，影响皇阿玛仁名。”

  “您为大清呕心沥血，定不在乎这些个小节。但儿子在乎，儿子心疼皇阿玛。再不舍得您一代英主，却被个狡诈奸猾的臣子蒙蔽，成了对方手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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