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歇息吧，冬竹你先回去吧。”林霄说。

  “是。”冬竹应声，拍醒了打瞌睡的春樱然后告辞退下。

  林霄没勉强自己，她今日已经达到了极限，勉强下去是会病倒的。徐大夫告诫过她，在事业未完成前倒下是很不负责任的表现。

  “殿下，您没用餐？”夏荷明知故问。

  “吃不下。”林霄说“明日给我送些甜粥食就好，别的吃不下，这几日饭菜见不得荤腥。”

  “是。”夏荷皱眉应下了。

  那些事夏荷已经听说了，她也是无奈，这事儿也怨不得谁，赫连将军说了，那事在难民中只是常态罢了，活都活不起了，人伦道德什么的都是妄谈。

  林霄洗漱完便睡下了，佩剑就放在枕边，不过她这一夜总睡不踏实，一夜全是光怪陆离的没头没尾的梦境。

  林霄在梦里听到她母后唤她，林雪从天而降，雾气弥漫林婳躺在了血泊里，楚辞被剑洞穿，一口大锅里炖煮着什么，突然她又好像踏上高台，大风一吹高台崩塌，天火大水，一派荒唐景象，林霄猛地下坠，四周有人尖叫，有鬼哭嚎。

  “这是天罚，这是天罚，这是天......”

  然后林霄猛地惊醒她坐了起，带着闷热气的夏夜，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帐篷里就林霄一人，颇显孤寂，林霄看了一圈下榻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水才一点点缓过神来。林霄摸索着凳子坐下，回想着梦里的情景，模糊得不成样子，如何也还原不回来了。

  帐篷外已经安静了，林霄也不清楚已经是什么时辰了，只是觉得很静，已经没有她初来时的哭声与哀嚎。这倒让林霄安心了不少。

  说实话，如果有可能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刚到这里时，哀嚎声，尸臭味和血腥气交织，遍地残骸，满目的狼藉。

  连一个来迎接的人都没有，她让人清理几片空地出来搭了帐篷，她不想放弃这么多生命，虽然这些人并非西秦人。

  徐师傅常说，“君者应爱人，爱天下之人，如水一般。”

  轰隆，帐外一声炸雷，雨水霹雳啪啦地就砸下来了。

  林霄不得不叹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专挑细处断。

  林霄赶紧穿了衣服披上大氅将春樱叫醒。

  春樱听了外头动静赶紧穿上衣服打着伞出去带着值夜班的人一起去检查一遍。夏荷也要起来给林霄擦雨水。

  夏荷衣服都没来得及披，就赶紧拿帕子给林霄擦雨水，她叹了口气道“：殿下，您为君。以后有这种小事差人叫我们便是，不用您亲自来。”

  林霄当然知道，她在西秦王宫学了。

  “无碍。”林霄摆手“你先回去睡吧。”

  夏荷给她伞。

  她们的帐篷离得也不远，李梅溪也在这儿睡，不过这些动静没能将她吵醒。

  “李姑娘挺好。”林霄淡笑。

  “唉，她也是个苦命人。”夏荷说。

  “怎么？”林霄看她。

  “李姑娘的手很粗糙，肤色也不正常。”夏荷说。

  林霄沉默，她突然想起了当初见到婳姐姐时的样子。

  婳姐姐就是瘦瘦小小的模样，怯生生的完全不像个公主。那些宫女下人虽然会照顾她，但他们也都是有家人的，例钱都托人送回家，或者给自己添嫁妆了，对林婳只要不饿死冻死就算尽责了。

  “你们多照顾她一些。”林霄说。

  “这个殿下不必多说，同身为女孩，自然该互相帮助。”夏荷说。

  “给春樱备着热水。”林霄又嘱咐了一句。

  “是。”

  林霄撑着伞回去了。

  雨下得极大，林霄看着那雨幕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看来明日甲队的任务更艰巨了，还好刚开始的方案便是焚烧而不是掩埋，不然那么多尸体还不得被冲出来。

  林霄点了灯接着写文稿，等春樱回来禀明情况。

  许久春樱才浑身湿透地进来。

  “殿下，属下命人将今日盖的那些棚屋围了破布又补了草，应该能撑过今夜。”春樱说道。

  “明日让人进山收罗些御寒的药物回来。我先去歇息了。”林霄说着将棉布给她披上。

  林霄心下稍定，方才就已经困了。

  “是，殿下好生休息，今夜属下为您守着，定不会出什么乱子。”春樱道。

  “嗯，这会让一寸他们来守着，你回去换了衣服歇息吧。”林霄搁了笔就脱了大氅躺回榻上。

  “是。”春樱应。

  “我让夏荷给你备了热茶。”林霄迷迷糊糊道。

  林霄听着雨声渐渐睡下，总算安稳了些，没再做什么奇怪的梦了。

  春樱擦干了手给林霄掖了掖被角才出去。

  第二日早晨，夏荷让人给林霄煮了红枣糯米甜粥，林霄喝了一碗便怎么也喝不下了。

  “行了，你用了饭就去忙吧，不必管我。”林霄说。

  “......是。”夏荷最后什么也没有多说。

  林霄是真吃不下去，实在如今的环境对林霄的鼻子太不友好了。

  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昨日统计调查的东西。

  林霄让人撤了碗筷便埋头读，边读边用朱笔勾画，条条框框触目惊心，林霄的眉头越皱越深了。

  等赫连寓吃过早饭来找林霄时，林霄已经将那些东西整理完了。

  “锦川刺史府上搜出了不少资料，昨日统计人数共三二十四百人。锦川城里约有一千人。也就是说近七百人死亡或消失，这次地动死伤过于惨重。”林霄说。

  “属下命人探查过，地裂就在最繁华的那道街上....那日锦川当地最有名的花魁生辰，举办了个芙蓉流芳宴，许多人来凑热闹......”赫连寓说。

  “......”林霄有些沉默。“应该还有锦川城外人。”

  “暂时没有找到相关的册子。”赫连寓说。

  “......”林霄看着手中册子有些头疼，没有入城人数记录，无论是一点点找还是计算都是一件麻烦事，而且就调查结果来看，存活的都是些平头百姓和一些小商贩，没多少城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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