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踏足京城，张娴儿的心境已是天翻地覆的不同。

  回想上一世，被困在望江楼，对京城究竟如何风貌，仅从来往的客人身上窥见一二。

  看着宽广的青石板路，琳琅满目的商铺与小摊，京城的繁华不是顺安府城可比拟的。

  “前面就到广财商行了，我们先去同那边的东家打声招呼，铺子和宅子都是托他安排人办好的，等安顿好了再去他府上做客。”

  早年间张才青跟着商队来过几趟京城，后来酒坊的酒也供给广财商行，来往就更加频繁，因此渐渐地与广财东家关道宏熟络起来。

  到了广财商行，张才青熟络地和管事们叙旧，得知关道宏不在，只得略表遗憾，改日登门拜访。

  商行里的管事将东家交代的匣子取出交给张才青，另派一名小伙计送他们去宅子先安顿。

  张才青道谢后，就带着一行人往宅子去。

  关道宏帮忙安排的是一处二进宅院，临街偏城南，离铺子的位置不算远，算是极便利的。

  “张老爷，葛管事说宅子里头都让人收拾好了，您直接住进去就好，挑个您空闲的时候，他就安排牙行带人上门，让您挑些伺候的下人。”

  “葛管事还说这几日就由我替您办些跑腿的活，京城的路我闭着眼都能走，有事您尽管吩咐。”

  小伙计是个口齿伶俐的，三两句就把管事交代的话转述清楚，顺带把自己能干啥也说明白了。

  张才青满意地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人倒是看着机灵。”

  “小的万吉，万事大吉的万吉。”小伙计笑呵呵道。

  “好名字，好好办事，赏钱少不了你的，我喜欢聪明的实在人。”

  “谢张老爷，万吉一定踏踏实实办事！”

  关道宏是个做事周到细致的人，张才青一家三口将宅子转了一圈，不禁感叹一应俱全，欠了个大人情。

  随即张才青就让万吉去关家送个拜帖，告知明日准备携妻女登门拜访，可否方便。

  牛柳叶和张娴儿一早得知关夫人尚有一女未出阁，便准备了新制的步摇和衣裳，作为见面礼。

  另外备了一些土产风物，好好谢一谢关家的用心安排。

  这回打算先将锦娴绣庄、宝娴记、沁娴阁开到京城，等顺利开张了，就开始筹备素柳记和青叶酒馆。

  夜里，张才青坐在灯下看着铺子的图纸，不禁感叹：“当年第一次跟着商队来京城，就在想要是投生在这皇城根下该多好，这里的看着什么都好，屋舍又大又漂亮，路又宽又干净，我站在路中间就像那一粒泥点子沾在新衣裳似的。”

  “想不到，这也没多少年，我们在这竟也能有自己的宅子和铺子，真是跟做梦似的。”

  牛柳叶也是满眼不可置信：“是啊，有时候也怕睡着了一睁眼就是老宅屋里的土梁，没睁眼前我都要摸一摸被褥，是软和厚实的，我才敢睁开眼。”

  “柳叶，我这心里始终有愧，那十年让你和孩子受苦了，要不是有你和孩子，只怕我这一辈子就烂在那了。”张才青放下图纸，紧紧搂住牛柳叶的肩头，心口微刺道。

  牛柳叶依偎在张才青的怀里，泪眼蒙眬：“那些日子想一回怕一回，还好三个孩子都好好地在我们身边，不然我这心，一辈子都定不了，我有时候在想要是娴儿那回没救回来或是有什么差池，我就是背着臭名，也要和老宅断干净。”

  张才青知道一些内情，眼里的愧疚更甚：“是张家对不住你和孩子，就算有臭名，也是我来背，是我对不起牛家，对不起岳父岳母的嘱托。”

  “害，不说这些伤心事了，我琢磨了好几回，咱们一家能好起来，真是多亏了有娴儿，她真是上天给我们的福报，我这辈子什么也不求了，就希望她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牛柳叶抹干眼角的泪水，感慨道。

  张才青点头：“嗯，我们要记着娴儿的好，俗话说父慈子孝，她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们也不能辜负了她。”

  “那还用你说，我说实话，在我心里，这三个孩子，娴儿是占头一个的，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我这心里就是舍不得，我想着不如给她招婿上门，这样就不用担心她叫别家欺负去。”

  牛柳叶直起身，认真道。

  张才青却不赞同：“招婿终究有限，好男儿没几个愿意入赘，娴儿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我们腰板够硬，就算是嫁出去了，我们也能给她撑腰。”

  “你说得也对，我也不能为了想把她留在身边，就耽误她的终身大事，还是让她挑个自己喜欢的，我们好好替她看着。”牛柳叶若有所思道。

  “去歇息吧，养足了精神才好去关家做客，到时候你还要跟他家女眷熟络起来，在京城得多认识些人。”

  “行，我去看看娴儿睡了没，这孩子一忙起来就忘了时辰。”

  “她如今越发大了，你不用太拘着她，由她去吧，她可比我们有成算。”

  “也行吧，有丫鬟伺候着应当也不会忙得太迟，娴儿要是个男子，说不准能给咱家考个状元回来。”

  “状元又怎么样，我觉得娴儿不比状元差。”

  “你啊，什么话都敢说。”

  “我也只说给你听，只要三个孩子好好地，比什么都强。”

  “嗯，睡吧，接下来有得忙了。”

  烛光暗下，张才青夫妻俩相视一笑，缓缓入眠。

  张娴儿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搁下笔也准备歇息。

  透过敞开的窗，夜空中只有一道细细的下弦月，远处似乎有人在放孔明灯，一点微光飘忽不定。

  不知道赵叶枫那边还顺利吗？

  此时躺在屋顶上的赵叶枫也在盯着那一点微光，凉风起，微光渐渐地消失在黑夜中，熟悉又陌生的京城，藏着太多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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