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这么一场难堪戏码的张君瑜灰头土脸地回到学舍，找出自己的私房钱，数出二两银子，肉疼地揣在怀里。

  穿过学堂远远看见夫子的教舍里似乎有人在说话，透过敞开的窗扇细看，原来是张君峰兄弟和另外几个面生的学子正拿着文章在请教。

  于是计从心来，张君瑜抬脚一转弯就往教舍里去。

  “抱歉打搅了，蔡夫子，我找君峰君江有急事，不得不冒昧打断你们了。”张君瑜急匆匆闯进教舍道。

  蔡夫子认得张君瑜，他在学堂里也算是个有名气的，便放下文稿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我的祖父晕倒了，被人送去县里的医馆，君峰和君江与我是堂兄弟，事发突然诊费一时不凑手，想找两位堂弟先借上一些。”张君瑜说得恳切，张君峰兄弟心底不禁冷笑。

  蔡夫子有些诧异：“你们竟是堂兄弟，之前并未听说过？”

  张君峰闻言，面露苦涩道：“之前未曾提过是因为祖父已与我们这一房断亲了。”

  “断亲？！”蔡夫子和一旁的学子齐声困惑。

  张君瑜一愣，怎么这就说出来了，断亲可是不利于学子名声啊，张君峰是放弃考学了吗？

  “此事有些缘由，晚辈不言长辈之过，只能说当初我爹重伤，家中负担不起，祖父便将我们分了出去，后来又因堂兄的束修，祖母将我们兄弟俩卖去一处虎狼坑，我们设法逃了回来，祖父一气之下便跟我们断亲了。”

  张君峰这话一出，蔡夫子等人看向张君瑜的眼神就带上说不清的意味。

  张君瑜正想辩驳，就见张君峰继续道：“后来我爹娘和我妹妹做起了小本生意，家里挣了些钱就把我们送来学堂，祖父祖母想同我们和好，但是破镜难重圆，我们只盼各自安好，亲缘怕是已消磨殆尽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祖父一直都是记挂着你们，那些事都是误会，当初分家是因为你娘与祖母不和，断亲一事也是祖父不知那个铺子有问题，一心为你们好，却以为你们不求上进，这才发了怒。”

  张君瑜将编排好的话说出，硬生生把矛头转了回去，坚决不认断亲错在张家老宅。

  张君江见他竟然这样歪曲事实，被激怒道：“你说谎，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村里人都能作证！”

  蔡夫子没有耐心听他们在这吵架，摆了摆手道：“你们的家务事就私下去说，我不听这些，只是我要提醒你们一点，考学对德行的要求极高，你们自己要慎重对待。”

  张君瑜顺从地抬手一鞠躬：“学生明白，祖父一心期盼一家人能够和和睦睦，我为长兄一定会劝导弟妹们重孝尽孝。”

  “你！”张君江还要说什么，但是被张君峰拦住了。

  “谢夫子教导，那我们就先不打搅夫子了。”张君峰带着张君江离开教舍，张君瑜也紧随其后。

  三人走到学堂廊上，张君瑜追上前伸手拦住人：“两位堂弟先别急着走，祖父晕倒还需诊费，请带上银子同我去医馆一起吧。”

  张君峰停下，此时的他虽然比张君瑜小了四岁，但因为吃得好又跟着练了些拳脚，身量没矮多少。

  往前逼近一步，挑眉道：“你是觉得我会蠢到任由你支使？还是你蠢到以为你能支使我？”

  张君瑜咬牙：“你也不想在学堂传开不孝的名声吧？”

  张君峰一摊手：“你有嘴说，我就有手堵，你要不要试试看？”

  “张君峰，你威胁我？”张君瑜眼神不善地眯起，他可忍受不了自小不放在眼里的堂弟这样跟他说话。

  张君峰跟赵叶枫待一块久了，摆张臭脸唬人的本事是学得十成十。

  “实话实说罢了，张君瑜，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一清二楚，别把你那点肮脏手段摆在我们面前，小心自食恶果。”

  张君峰说罢便撞开张君瑜离开，张君江不屑的眼神绕着张君瑜打量了一圈，摇摇头也走了。

  留下张君瑜站在原地握紧拳头，久久无法平静。

  医馆里，装晕的张德来被郎中一针扎得嗷嗷直叫，郎中一看就猜出他是装晕，便对素柳记的伙计说：“中气十足，怕不是晕倒而是睡着吧。”

  素柳记的两个伙计双手环抱着胳膊，似笑非笑道：“人没事就好，我们就在这等你的孙子来送饭钱和诊费，要是他不来，我们就带你去鹤丰学堂讨。”

  张德来缩了缩脖子，只觉老脸都丢尽了，心里舍不得怪大孙子，就把错全怪在张君仁身上，要不是他突然出现又突然跑了，怎么会把他们好好的计划弄得一团乱。

  等到张君瑜带着银子过来时，张德来已经在心里把张君仁骂了百八十遍。

  付了饭钱和诊费后，张君瑜见天色已晚，只得带着张德来再住一晚客栈，这个钱就让张德来自己掏了。

  素柳记的伙计回去后就把张德来装晕想赖过饭钱的事传扬出去，重点提及张君瑜是鹤丰学堂的学子。

  这件事很快就在鹤丰学堂里传开，加之张君峰那日在蔡夫子跟前说的话也被传出去，一时间不少人对张君瑜的为人颇有微词。

  虽然张君瑜极力澄清，但是暗里的嘲讽是愈发多起来，气恼之余，张君瑜决定沉寂一段时间，等闲话平息些，再用自己的才学为自己洗刷非议。

  张德来在县里丢了这一回脸，回到村里也安分了一段时间，心里也渐渐琢磨过来，这些事应该是有人发现了他们的意图，故意搅和的。

  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找上张才青质问，心底也怕再被捅出什么事，决定等张君瑜考上秀才，多结识几个有权势的贵人，再好好教训这群不肖子孙。

  张家老宅是安静下来了，但是在镇上的三房却蠢蠢欲动，准备给张芊儿筹谋一门好亲事。

  他们打听到赵叶枫在县里有宅子，就一个祖父相依为命，在学堂里也是出类拔萃，怎么看都算是一门好亲。

  上头没有婆母压着，手里又有家底，也没听说有定亲，可得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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