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头打来的那头大野猪很快就被牛家人处理好，熏肉架子搭了三个，杉枝的木质清新渗透在肉里，油脂慢慢析出滴落在炭火上，滋滋作响。

  药舍外有一些孩子远远地张望着，咽着口水，眼里满是渴望。

  赵老头拿出一块肉切成薄片，放在木盘子上，走到门外吆喝道：“一人一片，尝个味，多等没有，不准抢，我来分。”

  孩子们一窝蜂地围上去，一人领了一片，小口地尝着，舍不得一口吃下。

  有个小姑娘只舍得轻轻地舔一舔，想带回去给在家干活不能出来的姐姐一起吃，结果旁边一个眯缝眼的小子，吃完自己手里的肉，劈手就抢过她的肉。

  “赔钱货吃什么肉，小心我告诉奶奶，看不打死你！”说完就把肉塞嘴里。

  小姑娘看得泪泡直冒却不敢哭出声，在家被抢食惯了，也没人护着。

  赵老头面无表情地上前，往那小子喉咙上一敲，刚吃下去的肉全都呕了出来。

  “不听话，那就别吃了。”

  说罢就递给小姑娘一块肉：“快吃，我看着你吃。”

  小姑娘感激地接过肉，一股脑塞到嘴里，用力地嚼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这是她第一次吃到这么大片的肉，也是第一次有人帮着她。

  那眯缝眼的小子嗷的一声哭出来，想挥拳打小姑娘，被赵老头瞪得不敢动，一转身就跑回去告状。

  “都散了吧，我这没肉了。”赵老头晃了晃盘子，转身走了。

  牛姥姥接过盘子拿去洗，感慨道：“每回家里炖肉，有小娃儿们来看，我都不敢分肉，在村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容易好心办坏事，最后给自己惹得一身骚。”

  赵老头点点头：“哪里都一个样，牛鬼蛇神的，老头子我见得多了，我就喜欢行小善惩大恶。”

  “说得好！一看赵老爷子就跟戏文里的大侠一样，浪迹天涯，行侠仗义。”牛二壮平日得空爱凑热闹看戏，这会儿对着赵老头就是一抱拳。

  “看着点肉，要烧煳了！”牛二嫂抬手往他耳朵上不轻不重地一拧。

  众人被逗乐，赵老头喝尽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喟叹道：“这样的日子，稀奇，不错！”

  说话间，刚刚那个眯缝眼小子拉着赵婆子，兴冲冲地往药舍这边来，后边还跟着个满脸泪痕的小姑娘。

  原来这小子是赵婆子家的孙子，赵三福。

  “奶奶，就是他打的我！”赵三福指了指赵老头，又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红印子。

  赵婆子刻薄的三角眼一瞪，叉着腰大骂道：“畜生投生的烂疮玩意，敢打我孙子，不给我个说法，我让人攮死你！”

  赵老头掏了掏耳朵：“你哪只眼看到我打人了，不过我倒是听见你骂人，给个说法吧。”

  张娴儿在屋里听到外头的动静，跑出来一看，是赵婆子来找麻烦。

  “赵婆子，这不是在你家，你嘴巴不干净，我们可不惯着你！”张娴儿顺手抄起一根木棒子，沉着脸道。

  牛姥姥和牛家嫂子们也围了上来，一个个眼神不善地盯着赵婆子。

  “怎么，你们是要欺负我们阳山村人啊！”赵婆子见人多，气势矮了一截，硬着头皮道。

  赵老头认真看了看赵婆子，语气委屈道：“过分，你长得这么丑，怎么能姓赵呢！”

  “她不姓赵，她夫家姓赵，不知怎么的，大家都叫她赵婆子。”张娴儿一愣，随即憋着笑解释道。

  赵老头指着赵三福更委屈道：“她孙子姓赵，怎么一个比一个丑！”

  赵婆子被这突然的外貌攻击弄懵了，怎么回事，她是来替孙子讨说法的，这个老头怎么开始骂人了！

  “你放屁！别扯那些没用的，你打了我的孙子，你打算怎么赔！”赵婆子单刀直入，先要赔偿再吵架。

  赵老头无辜地眨眨眼：“我没打啊，你有什么证据吗？”

  赵婆子一看赵老头耍赖，立即用力地把身后的小姑娘拉扯出来：“她看见了，说！是不是这老头打了三福！”

  这小姑娘是赵婆子的孙女赵小荷，平日里没少被打骂，此时单薄的身体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赵婆子用力地掐一把赵小荷的胳膊：“哑巴了啊，快说！”

  赵小荷红着眼，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我没看清楚。”

  话音刚落，赵婆子的巴掌如雨点般噼里啪啦落在赵小荷身上，牛姥姥没忍住上去拦住赵婆子：“干什么呢，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啊！”

  赵婆子想伸手去挠牛姥姥，被牛家两个嫂子直接钳住手：“你再动，我们可就动手了！”

  牛家三个女人都长得结实，赵婆子眼睛一转，就想使出常用的撒泼套路。

  牛大嫂给牛二嫂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拖着赵婆子就推搡出去。

  院门“嘭”的一声关上，赵三福气得狠狠踹了赵小荷一脚，把人直接踹倒在地。

  张娴儿隔着篱笆看到这一幕，下意识攥紧拳头：“赵爷爷。”

  赵老头也看不下去，点点头，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打在了赵三福的腿上，再一颗，赵三福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这还没完，赵三福疼得嗷嗷叫，回头看是谁打他，一个小石头精准打掉了他的两颗门牙。

  赵婆子惊呼一声，连忙抱住赵三福：“哎哟，怎么了这是，牙都掉了，怎么摔的啊！”

  “有…有人打我。”赵三福含糊不清道。

  赵婆子看着身后紧闭的院门和倒在地上的赵小荷，满心疑惑：“谁打你了？”

  赵三福也不知道，哭嚎着说不出个所以然。

  牛姥姥高声道：“说不准是有人手里有人命，让鬼缠上了！”

  赵婆子脸色一白，不知想到了什么，拉着赵三福就要回去。

  忙急忙慌间还差点撞上从茅草屋那边刚摘好葵菜过来的张妍儿，赵婆子不忘瞪了张妍儿一眼，一溜烟跑了。

  赵小荷，忍着小腿上的疼痛，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要回去，被张娴儿开门叫住了。

  “你等一下！”

  赵小荷不确定地回头，就见张娴儿朝她走来。

  “我给你抹点药，揉一揉化瘀。”张娴儿指了指赵小荷的小腿。

  赵小荷不敢动，任由张娴儿把她拉进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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