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探亲


“小姐,车准备好了。”府里的一个胖嬷嬷说。

  “知道了,马上就出来。”郑闺美在闺房里合上香奁。

  她推开珠帘,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马车,“嬷嬷,姑姊最爱吃的茯苓糕带了么?”

  “哎哟,你看我这呆脑袋,却忘了。我赶快去拿。”嬷嬷扭着腰去后厨了。

  郑闺美走到马车前,车夫急忙走到一边,毕恭毕敬地站着。

  她掀开帘子,抓着木箱,打开看里面有没有忘记带的东西。

  原来和胖嬷嬷一样,她也忘了带东西了。

  忘记带什么?

  没带书!

  她匆匆走进闺房,在书架上选了一本《海外异闻》。

  这本书是一个曾多次出海的老秀才写的,记载了海外的岛屿与奇闻。

  她还没看完,这次带了,去姑姊家慢慢看。

  她拿了书,走出来。

  此时,胖嬷嬷的左手提着一只黑猫,右手拿着一盒茯苓糕。

  “嬷嬷,快放下黑猫。”郑闺美很喜欢它的。

  “这死猫又在厨房偷鱼吃,一条草鱼被它快吃完了。”胖嬷嬷把它扔到地上。

  黑猫很不满,“喵”了一声,跳上石榴树,爬上了屋顶,瞪着眼睛看胖嬷嬷。

  “嬷嬷教训得是,太猖狂了。”郑闺美微嗔道。

  “唉,我活了几十年,从来不养花儿狗儿,就你们这些哥儿姐儿偏偏喜欢。”胖嬷嬷嘀咕着。

  “妹妹,去姑姊家吗?”从墙角转过来一个俊美的男子,名叫郑知厚。

  “哥哥,同去?”郑闺美的嘴角笑出一朵花来。

  “不了,我马上要跟张公子去福鲜楼饮酒了。”郑知厚穿过长廊,往前门去了。

  “你不去,我去!”郑闺美收敛了笑容。

  随即,郑闺美上了马车,胖嬷嬷接着上来。

  车夫小声问:“我上车啦?”

  “出门罢,不早了。”郑闺美淡淡地说。

  不一会儿,车夫驾着马车出门了。

  “老夫人日日吃斋念佛,身子也很虚。我去劝她,她也不听。”胖嬷嬷叹气道。

  “听我娘说,我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请了很多大夫,都没治好。我娘没办法,只能在佛堂前祈祷,几天后,我的病竟然好了。娘为了还愿,就在佛像前说此后不沾腥荤。”郑闺美的脸上有一丝苦涩。

  “十几年前,老夫人还会出门走走亲戚,如今却不出来了。昨天我给老夫人送饭去,看见老夫人在抄《心经》。”胖嬷嬷说完,嘴巴微微闭着,像在思索什么。

  ……

  郑闺美的姑姊嫁给了铅州的富商杨温鸣。杨温鸣在铅州城内建了一座最大的宅子,他们一家就住在里面。

  天刚刚黑的时候,马车停在了杨府门前。

  门前的守阍人认得马夫,自然知道是谁来了,赶忙走过来恭候。

  郑闺美先下了马车,胖嬷嬷接着下来。

  守阍人请两人入内。

  然后,守阍人叫车夫把马车赶到后门,再进去放着……

  “美儿来了,你有好一阵子没来了。”郑闺美的姑姊温和地笑了。

  “您最近可好?”郑闺美的嘴唇轻抿。

  “快快快,先吃饭再说罢。”杨温鸣笑容满脸。

  只见下人已经把珍馐美味端上了桌,几人各寻椅子坐下。

  胖嬷嬷很知趣,溜到后厨去吃饭了……

  郑闺美的一天过得很轻松,她的父亲郑博望却在水深火热之中。

  至龙二十年,和章帝已经六十多岁了。

  他多年怠政、任用奸佞,国势日下,百姓愁苦。

  小人们登了大位,拼命打压忠直大臣。

  和章帝也讨厌那些忠直大臣,有他们在,很多事没法干。

  两派互掐,在朝堂上闹得乌烟瘴气。

  几个月前,和章帝听信了小人们的谗言,下令拟出了一张所有忠直大臣姓名的清单。

  很快,小人们把这张清单递到了和章帝的手上。

  “敕令各府州县,把这些人的姓名刻在碑上,让天下都知道他们是奸党!”和章帝糊涂过了头,根本分不清谁是奸党,谁是忠君爱国。

  皇帝的旨意,谁敢违抗?

  一时间,各个地方的太守都找人把这份名单上的人,全刻到了石碑上。

  那些忠直大臣看到自己被列为“奸党”,自然是愤怒不已。

  和章帝当然不敢将这些大臣全罢官,只是敲打他们,告诉他们要顺从,不可有硬骨头。

  但和章帝偏向那些小人,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有矛盾,总要爆发的,只是时间的迟与早。

  那天朝会,为是否与氐人开战一事。

  两派争论不休。

  小人们那一派的意见是:“犯我天朝者,虽远必诛。氐人多年侵扰边疆、屠杀百姓,罪不容诛,一味退避,何时是头?”

  忠直大臣们的意见是:“近九年来,与氐人开战六次,败了五次。打胜的那次还是因为氐人出了内乱,匆匆撤走,我军才取胜的。如今国穷民弱、军士老羸,缺少战马,何以言战?”

  客观来说,忠直大臣们考虑得很周全。

  他们不是不同意消灭氐人,而是如今实力不足,暂且忍耐。等有了实力,再踏破氐人王廷!

  和章帝打了一个哈欠,“此事暂且放下,只要氐人不来挑事,先忍耐。”

  和章帝对家底很清楚,他不想孤注一掷去打氐人。

  万一败了,老脸上更加无光。

  他让步了,可小人们不肯让步。

  其中跳得最欢的是宰相吕回,他说:“请皇上收回成命,立即下诏与氐人开战。氐人一日不除,边疆一日不宁。”

  督察院左都御史郑博望实在忍不住了,“吕老头,你别在朝堂上胡言乱语。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孙子》上的话,你难道不知道吗?成千上万的送粮民夫,在去年秋天的大战中,被氐人俘虏,至今未还。他们的一家老小叫苦连天,你知道吗?如若你真想劝皇上,去与氐人开战,那你先把你的三个儿子送到边疆!”

  “甚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话了?老东西!”吕回本是小人,盛怒之下,原形暴露,全然没有宰相的度量。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和章帝又打了一个哈欠,他想早点结束这场臣子之间的纷争,因为后宫的刘嫔妃还等着和他一起喝酒呢。

  “奸党,早点死!”吕回又骂了郑博望。

  郑博望对莫须有的“奸党”二字很忌讳,现在又被他公开叫骂,彻底怒了。

  他拿着手里的笏板,冲过来击打吕回的头。

  其他大臣看得目瞪口呆。

  连和章帝也惊讶了,忘了喊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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