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曦月的这一胎，在九月之际诊出，已经有了三个月。等到了十一月飘雪之际，她的肚子开始慢慢显怀。

  这一日风雪初定，放了晴，冬日温暖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影，映照着厚厚的冰雪，显得熠熠生辉，光影斑驳。

  外头还是冷，高曦月本就畏寒，干脆整日躲在咸福宫里，屋子里烧着炭，她身上又盖着一条厚厚的波斯绒毯子，这才觉得稍微暖和了些。

  当初月份小时，孩子尚且无事，如今月份大了，母体孱弱的副作用就来了。齐汝说高曦月素来体弱，又是高龄怀孕，只怕是有滑胎的迹象。

  高曦月听完，浑身都开始发冷。

  “齐太医，难不成真的保不住吗？”

  齐汝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娘娘，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当初皇后娘娘怀和敬公主的时候，也是如此迹象，可还是顺利生产了。您不必太过担忧，微臣也会尽力帮您保胎。”

  高曦月听了此言，这才稍稍放心。她笑道:“齐太医，一切就都有劳你了。”

  她顿了顿，又道:“皇嗣事关重大，此事应该知会皇上和皇后娘娘才是，皇上那里，就请你帮本宫去说吧。”

  齐汝立刻明白，高曦月是让他去给皇上说出真实情况，让皇上有个准备。他立刻答应道:“微臣明白，微臣告退。”

  高曦月看着齐汝走了，心中还是惴惴不安，盯着一处发呆。

  她是真心喜欢孩子的，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她都喜欢。

  所以，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弘历得知此事之后，立刻又派了一个太医来，专门给高曦月开安胎药的方子。琅嬅和白蕊姬两个生育过得人，又和高曦月交好，也时常来走动，说些自己的养胎经历。就连一向和高曦月交情淡淡的苏绿筠，也来帮高曦月安胎。

  一时之间，后宫里都把注意力放在高曦月的这个孩子身上。

  高曦月受宠十年，这次有孕，弘历直接复了她的贵妃位，若是真生下了个皇子，弘历还不知道要怎么赏她呢。

  高曦月这一胎安安稳稳地到了十二月。宫里的新年是头等大事，各宫都忙着扫尘洗涮，又在宫里挂上喜庆的红灯笼，贴上春联，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

  高曦月见外面热火朝天地忙着，心中也活络了起来，对星璇道:“扶本宫起来，咱们出去瞧瞧。”

  星璇劝道:“娘娘，您当真要起来吗？外面人多，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您……”

  曦月笑道:“我是怀孕了，不是瘫了，整天窝着有什么意思？纯贵妃也说了，多走动走动是好事。”

  星璇只好把高曦月扶起来，扶着她走到了外面。曦月深吸一口气，感叹道:“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啊。”

  咸福宫外头也是喜气洋洋的，宫人们都忙着自己的事情，见曦月出来，连忙跪下磕头，说些喜庆话，什么祝贺娘娘新年圣眷更浓啦，祝贺小阿哥小公主健健康康啦，说得高曦月眉眼弯弯，心中喜悦。

  她吩咐道:“星璇，咱们咸福宫里的奴才，每个人赏银五两，就当是为我的孩子积福了。”

  她又看了看众人喜气洋洋的脸，心中也高兴，转身回屋。一个没留神，一脚踩在了门槛上，直接摔了下去，肚子磕在了地上。

  “主儿！”星璇连忙把高曦月扶了起来，曦月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心中后怕，连忙回炕上坐下。

  她还没坐稳，便只觉身下有一股热流涌出。

  她愣了片刻，一把抓住星璇的手臂:“星璇，快，传太医！传太医！！”

  *

  弘历赶到的时候，咸福宫已经围满了人。

  他看都不看一眼众人，径直朝着殿内走去。屋里依然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气味触痛了弘历的神经。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上了个早朝的功夫，曦月的孩子就没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质问道:“齐汝，到底发生了什么？慧贵妃的孩子怎么会没了？！”

  齐汝连忙跪下，道:“皇上，贵妃娘娘在宫里摔了一跤，娘娘的身体又本就孱弱，孩子这才会不保啊。”

  好简单的理由……

  弘历有些恍惚。他想起，上辈子他失去永琏的时候，也是个很简单的理由:偶感风寒；爱妻孝贤皇后去世的理由更简单:生了个小病，严重起来了。

  看似简单的东西，却夺走了他的儿子和妻子，现在，一个如此简单的理由，却让慧贵妃流产了。

  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你在做什么……

  他走向床边。高曦月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琅嬅站在一旁，正在垂泪。其他人站在琅嬅身后，弘历并不在乎。

  他走到床边，握住高曦月的手，轻声喊道:“曦月，曦月。”

  高曦月依旧不醒，琅嬅劝道:“皇上，慧贵妃刚刚流产，身子还虚着，您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下午再来瞧吧。”

  弘历看向琅嬅，缓缓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说罢，他像个游魂一样，谁也不看，径直走了出去。

  他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梦醒了，也许高曦月的孩子就还在……也许自己能回到上辈子，回到孝贤皇后和永琏都在的时候。

  高曦月昏迷未醒，众人也没有什么好围着的。琅嬅看着众嫔妃道:“本宫来守着慧贵妃就好，你们都各自回宫去吧。”

  “是。”

  从咸福宫里走出来，意欢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如懿身边，道:“皇后娘娘真是好心肠，自己一个守着慧贵妃，到时候皇上知道了，又要夸她贤惠了。”

  若是在平常，如懿定然会说几句“不能这样说皇后娘娘”的表面话。今日，如懿却不回话，只盯着眼前一处瞧。

  意欢发现如懿不出声，奇道:“娘娘，怎么了？”

  如懿回过神来，摇头道:“无事，咱们赶紧走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原来应该有一个镯子，镯子里面的东西，高曦月也有。

  那零陵香，虽说着是不伤身的。但谁知道，高曦月的流产里，有没有零陵香的因素？

  如懿打算拿着镯子，去见弘历一面。

  是时候报当初的零陵香之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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