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剑门山被神铜钟笼罩，阿玄，你也感觉到了吧，在这神器之中，我们体内的灵力流逝加剧，若神帝在此，他只需转动神钟，我们就会当即殒命。”

  龙青枫抬头，看着被微风吹动的树梢，神态淡然：“神铜钟覆盖剑门山，外人不知剑门覆灭，殒命在剑门中的弟子们亡灵也无从而归，日日在此煎熬，直至魂飞魄散。”

  “阿玄，你要知道，若非调用创世笔的力量是那位远古神的神力，我们甚至连剑门山也见不到。”

  紫玄从龙青枫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意思。

  龙青枫缓缓看向紫玄，再度说道：“如果此刻我告诉你这份神力能够救回他们，你还会叫我舍弃吗？”

  看着龙青枫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紫玄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眼神虽然是平静的，但其中似乎含有无尽旋涡，他似乎在预谋一件大事，即便紫玄此刻开口叫龙青枫舍弃，龙青枫也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远古神的神力能够创世，这股力量终究不属于龙青枫，加以利用必反噬其身，可偏偏只有这股力量只有在他手中才会发挥极致。

  “我终于明白那个家伙为什么叫我们找个偏僻一隅安然度过。”紫玄松开了龙青枫，终于是泄气了。

  “背负这上百条人命，我们真的还能够安然度过这一生吗？”龙青枫浅笑，紫玄侧头看过去，看他勾起的唇角，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复活乃逆天行道。”

  “也不能说是复活吧。”龙青枫随意躺在了地上，初升的太阳光照在了他的面容上，将他的脸庞罩得更为白皙，他轻轻磕着眼说道，“我打算创造一个真正的‘冥界’。”

  他伸手在半空轻抚着，似乎真的能够感受到他们的魂灵：“如今他们的魂体已经近乎殆尽，需要滋养，我想我应该需要一个容器能够将他们带走，一直到我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去养育他们的魂体。”

  “之后呢？”

  “我觉得三冥地太冷清了。”龙青枫缓缓睁开了眼，“它困住了无数穷凶极恶之徒的灵体，可这世上真的有绝对的对与错吗，又有什么来评判他们的对与错？若是可以，我想打造一个真正的第六冥界。”

  “到时候，魂体不必入冥河，也许我们会能够以另一个方式相见。”

  这几近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若真能实现，这千万年来诞生多少天才，也许他们从未想过这一点，可也从来没有人成功过，否则冥界也不会仍是如今的模样。

  少年心性，天方夜谭。

  可偏偏龙青枫又是这千万年来最是与众不同的仙人，三冥地短短两年，开创出他独有的符道，能够将远古神力为自己所用，调用得出上古龙烛剑，也许终有一日英年早逝，但也抹不去他不凡的事实。

  “我能做什么？”

  龙青枫偏头看着紫玄，与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对上。

  龙青枫张了张嘴，本只想让他平安就好，可偏偏他知紫玄心性，若他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离开，当时就不会因为龙莫道的一句话留下。

  他们都会有气头上的时候，可偏偏他们一路相互扶持对方走了这么远的路，最是了解对方。

  “阿玄，在我身边保护我吧。”龙青枫偏开了视线，“离开的人越多，我想要做的事情就越多，脚下走的路就越不稳，有你在的话，我会安心。”

  听闻此言，紫玄的脸上是难得舒心一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聊过这么久的天，也没有再像今天一样感觉到难得安宁。

  在这会吸干仙人灵力的神铜钟中内，却是这两个孩子唯一能够喘息的地方。

  “跟我说说他的故事吧。”紫玄也躺在了地上，沐浴在初生的阳光之中。三冥地中是没有阳光的，有的只是无限极端的天气和充满死气的白天与夜晚。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以至于此刻他已经冰冷的心都有了些许融化。

  “他吗？”龙青枫轻轻摩擦着守心石，在紫玄问出这句话后，他保持了很长的静默。

  他从未想过如何介绍龙莫道。

  自他记事起，龙莫道就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亦师，亦友，亦家。

  “阿玄，他很重要。”龙青枫轻轻说道，“若有一日需以我死换他一命，我也会毫不犹豫的。”

  紫玄沉默许久方才问道：“阿枫，你想改变冥界，其实真正为的也是他吗？”

  龙青枫笑了笑：“他不一样，他不是死灵，也从不曾死去。”

  “可他再重要，比得过这剑门上下百余人性命吗？若当时就交出守心石，剑门也不会遭受如此变数。”

  “也许有关守心石，不便被世人所熟知吧。”龙青枫的声音始终淡淡的，“无论如何君沂都不可能放过我们的。在天长乐收留下我们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剑门的命运，他也许比我更早就知晓这其中变数，否则也不会在将我们带入剑门之际，就贸然询问我们拜师之事。”

  “阿玄，他将自己毕生所学亲传于你，将毕生理念传授于我，他早已做好了自己的打算。这世间总是需要牺牲点什么，才能推动历史的进程。”

  但紫玄诧异看着龙青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龙青枫之间似乎隔着很大的鸿沟，他们的信息差让龙青枫永远都快一步站在他的前面。

  “阿玄，若我告诉你，牺牲剑门上下百余人的性命就可救这三界水火，你说是对是错？”

  紫玄愣了一下，没能立即答出来。

  于私而言，大错特错，可放眼整个三界，战火纷飞，同族流离失所，牺牲百余人性命还盛世太平灯火万家，真的是错吗？

  龙青枫看出了紫玄的犹豫，他笑了笑，意味深长拍了拍紫玄的额头：“好了阿玄，逗你玩的，莫要多想了。”

  不等紫玄有所反应，龙青枫又接着道：“今晚子时我就会将剑门中的亡灵召回。这个过程可能很长，阿玄，到时候你要看好我。”

  紫玄点了点头。

  “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这里吧。”龙青枫看着发蓝的天空，“在神铜钟内，久留对我们的灵力也会造成影响。”

  他话语声渐渐消了下去，待紫玄再看过去时，龙青枫已经再度睡着了。

  这两年来，他不知龙青枫在极地古冥经历了什么，这中间的再多苦痛，龙青枫也绝不可能细说。可现今他最为后悔的就是当时万念俱灰赶走了前来寻找他的龙青枫。

  那一声对不起，其实迟到了整整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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