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年仅三岁的孩子的问题，他想自己也许是不喜欢龙青枫的，他对这个名字抵触，对这个人也抵触。

  见龙莫道不回答，龙青枫便乖乖坐在了原地看着他，问道：“那小石头，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龙莫道不想听也不想回答，但一开口却是：“问。”

  话一出，他自己又懊恼的“嘶”了一声。

  虽然龙莫道的语气听起来就极为不耐烦，但龙青枫并不在意，而是很激动地问道：

  “你是……仙吗？”

  “不是。”

  “那你是什么？”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在石头里面？”

  “不知道。”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龙莫道看着眼前这个一堆问题的小孩，他似乎想发火，想宣泄，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他索性也坐了下来，无奈叹气。

  他不知道该宣泄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的情绪没由来的出现，又没由来的消失。

  “忘记了。”龙莫道最后回答了三个字，便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龙莫道觉得自己内心是有些纠结和难受的，也许是面前就是曾经害自己来到仙界的龙青枫；也许是明明面前就是自己最讨厌的人却没有办法做什么；也许是自己什么都记得但他却什么都忘了；也许是自己本想冷眼旁观这个孩子未来生命的完结，但他却又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龙青枫并不知道龙莫道的心理历程，他自顾自说道：“没关系的，忘记也没关系的，我阿娘说，我若能够在十岁之前能冲击金丹期，那便能拜入天杭宗门下。天杭宗是仙界第一大宗，若我能拜入天杭宗门下，便一定能找到办法帮你想起来。”

  见龙莫道不允以理会，龙青枫以为他睡着了，张望了几眼，偷偷站了起来，往他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他轻手轻脚的，就像最初龙莫道那样，此刻的龙青枫对龙莫道也是充满了好奇，方才距离较远，龙青枫只能看清龙莫道的长相，但近距离看时，连睫毛的粗细都能够看得清楚。

  他伸出手指，正想轻轻试着触碰一下，突然一道声音惊得他又一次睁开了眼。

  “小公子，跪罚时间到了。”

  是龙冉。

  龙青枫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身在祠堂，他急忙看了一眼玉佩，发现玉佩中的白衣少年仍在打坐闭着眼。

  刚刚是梦，还是真实？

  见龙青枫发愣，龙冉压低声音提醒道：“夫人还在厨房。”

  龙青枫这才微微回过神，应了一声，与龙冉一同离开祠堂。

  但他的脑海中仍在回想刚才那一幕。

  刚刚的，好像并不是梦。

  龙莫道缓缓睁开了眼——龙青枫已经不在了。

  龙青枫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孩子，当听说钟易还在厨房时，就把钟易嘱咐的“跪罚结束先去和阿爹道歉”和“刚刚是梦还是真实”两件事抛到脑后，只想着先去厨房尝一口娘亲的煮的绿豆汤。

  龙青枫跪罚了数小时，现在已经到了晚上，他还没吃过晚饭，早就嘴馋了，此刻跑得比龙冉还快。

  “阿娘！”龙青枫一进厨房，就看到钟易还在灶上掌勺，紫玄坐在一边捧着一个碗，一听到龙青枫的声音，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龙青枫也看到了紫玄，他嘴角还有刚喝完绿豆汤残留的渣子，他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蹦跶上去拉了拉钟易的袖摆：“阿娘，我也要。”

  钟易笑着：“和玄儿一起出去坐着，就知道你个小馋猫嘴馋了。”

  两个小人乖乖的一同出了厨房，龙青枫好奇问紫玄：“方才我阿娘叫你一起做什么呢？”

  紫玄捧着手中的碗回答：“夫人叫我来尝尝合不合胃口，还问我有什么喜欢吃的，她有机会能做出来。”

  龙青枫伸手环住了紫玄的肩膀：“看吧，我阿娘是不是很好很温柔？”

  紫玄点了点头：“夫人确实……很温柔。”说着他垂下了头，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龙青枫见他的状态有些许不对，急忙转移了话题：

  “那阿玄喜欢吃什么？以后我留意一下，叫阿娘偷偷给我们开小灶。”

  紫玄轻笑，摇了摇头：“阿玄没有什么喜欢吃的，从小风餐露宿习惯了，只要能有一口吃的，就是极好了。”

  龙青枫自知又问错了问题，“呸呸呸”了几声，揽了揽紫玄的肩膀又改口说：“从你进我龙府起，我们就是家人了，走吧走吧，等我阿娘去。”

  仙人是不需要进食的，但是大多时候他们更乐意将时间花在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面，例如如何将一种菜烹饪得极其美味。这样的一件事情本身也许并没有多大意义，但胜在能够打发时间。对于大多数普通的仙族而言，这样的方式也许也能够换取到一些灵石，也算得上是修行的某种方式。

  龙青枫这没心没肺的，看到钟易从厨房出来就开心得不得了。钟易端着个盘子，上面摆着一盘桂花糕和两碗绿豆汤，不等钟易放下盘子，龙青枫就先猴急一手抓起一个桂花糕。

  “你这孩子……”钟易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口桂花糕，而另一个桂花糕塞进了紫玄口中，等两人接住嘴中的桂花糕，他这才松了手再拿起盘中的糕点咬了两口，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阿娘煮的东西就是最好吃的了！”龙青枫满足地吧唧吧唧着。

  龙莫道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他意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许羡慕龙青枫这小子了，出生就备受喜爱，给的东西都总是最好的，家人安康，家庭美满。

  对比龙莫道的身世，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有时候，人总是会不自觉地羡慕自己所不曾拥有的。以往的龙莫道只是远远看着，那些事情东西离得自己十分遥远，因此并不觉得什么，但如今这一幸福的一幕离得自己十分的近，近到能够听到几人的嬉笑。

  这明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一种相处，龙莫道却觉得异常的奢侈。

  龙青枫叼着桂花糕跳下桌子，食指与中指并拢，开始在钟易面前施展最近学习的术法。

  “好！”紫玄鼓掌，就像是平时龙青枫练习时捧场的样子，但此刻他嘴里还有没咽下的桂花糕，说起话来也是含糊不清。

  龙青枫看到紫玄，心里使了个坏，冷不丁从那个方向使出一道法术，紫玄早就料到了龙青枫的坏心眼，施法挡住了这一攻击。

  “阿玄来！”龙青枫喊道。

  紫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钟易，钟易笑而不语，他便也跳下了椅子，龙青枫见状，口中念念有词，又施出一道法术。

  钟易看着这俩小人有来有回地打斗，即便是对打也极其有默契，但龙青枫毕竟学了许久的术法，总归是比紫玄更加技高一筹，片刻之后，紫玄便就落了下风。

  “阿玄，你又进步了！”龙青枫有些欣喜，“可以啊你小子。”

  “好了，闹够了就来吃东西了。”钟易轻笑地招呼道，语气中并没有愠怒，温柔的就像是一阵风吹过。

  两个人闻言乖乖坐回原位，尤其是龙青枫，既能闹事又能吃，吃饱喝足便又觉得有些许困了。

  看到龙青枫打了个哈欠，钟易轻笑着揉了揉龙青枫的脑袋：“困啦？”

  龙青枫点了点头，实际上，他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了。

  这时，他感觉后衣领被人一把揪起，他抬了抬眼，看到是龙思成，惊得一下困意全无。

  “阿成，轻点，别勒着他。”钟易道。

  “小兔崽子。”龙思成一手揪着龙青枫的后衣领，一手牵起钟易声音又温柔了几分，“夫人。”

  钟易起身牵起紫玄，轻声道：“先把这俩小家伙送回去。”

  龙思成并没有将龙青枫放下的打算，被拎着的龙青枫困意又起来了，竟就以这个异样的姿势睡着了。

  “阿爹……对不起……”龙青枫梦呓着，声音极小，但在安静的走道上，听得又是分外清晰。

  龙思成叹气摇了摇头：“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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