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得干净，碗盆都好洗不少，芳华在灶旁指挥着嵇灵收拾好厨房，便到后院西墙处送人回了家。

  下午李工匠要来家里送砖瓦，估计后院要忙一阵，她得赶紧练完今日份的武功。

  于是她也不拖延，回屋换了短衫，和阿娘说了一声，便到后院开练。

  她已经不再蹲马步了，前些日子自己做了四个沙袋绑在四肢，练完几套拳，开始对着院里的草桩重复踢腿，锻炼腿部力量和准头。

  这边她的拳头舞得气吞山河，墙那头大刀舞动的唔呵声张牙舞爪地传来。

  一个时辰过后，那头的唔呵声停止，世界又回到了往常安静的样子。

  过了不久，墙上跳下一个人，衣着整洁，半分未见练过武该有的汗湿，应该是清洗过了。

  往常嵇灵都是这般出现，然后安静待在旁边看她练武，今日芳华却是起了新想法。

  “阿灵，你陪我一起练习吧，就和我一样的动作就行了！”

  唉！可怜你澡白洗了，晚上一起吧！

  嵇灵知道只要他假装皱眉噘嘴，芳华就会心软答应他要求，每当这时候芳华就会喊他阿灵，比嵇灵要好听很多很多。

  同样的，芳华喊他阿灵，他的心也会软软的，然后就会和芳华点头了。

  于是往常一静一动的两人今日变了模样，两人较劲儿似的挥拳踢腿。

  往日枯燥无趣的练习，多了一个人陪伴，倒是要轻松许多。

  两个时辰过后，芳华汗流浃背，腿脚已经没有多余力气抬起。

  李工匠还没来，芳华给嵇灵倒了水，自己端了盆水也回屋擦拭一番，换了衣服。

  她不抗冷，这时候没烧热屋子洗不了澡，等晚上烧好屋子才能洗。

  想着阿娘在前堂，她去帮忙的话，倒是不忙碌，大多数时间都是等客人上门，浪费时间不得，想着就拿着那两本无名书出门，叫上嵇灵一起去了前堂。

  前堂里，这个时间果然没几个客人，阿娘坐在柜台里就着阳光缝衣服。

  芳华也不打扰阿娘，往常她都是进柜台和阿娘蹭凳子坐的，叫嵇灵搬个小马扎坐外面，或者被嵇灵铲得烦了，便和嵇灵一起搬小马扎坐大堂，找阿娘要了一段细麻绳玩花绳。

  嵇灵早玩腻了，他甚至已经自己创造了许多新样式，叫芳华破解。

  芳华被缠得无奈，又不想天天解花绳，就从木匠那里买了一大捆处理好的细竹条，叫嵇灵自己编着玩。

  嵇灵对这个很是感兴趣，编得很投入，今天送饭用的小竹篮还是嵇灵编好的。

  这家伙在编织这方面还是非常有天赋的。

  今天她是要在这里看书的，坐小马扎不舒服，芳华向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亏待自己，转头叫嵇灵和她一起把大堂往里放酒的小几搬到柜台旁，这里正好对光，看书不费眼睛。

  这小几虽是放酒坛子的，不高，但每日她和阿娘收拾得勤，倒不会太脏，高度比八仙桌矮一截，做小马扎再蹭个垫子，高度刚刚好。

  芳华找抹布擦桌子，嵇灵自觉去取小马扎。

  芳华忙叮嘱嵇灵顺便到堂屋取两个垫子，嵇灵点头应好，便麻溜跑了。

  韵酿抬头看两个小年轻忙忙碌碌，阿灵那小子被自家囡囡训得言听计从的模样，不禁失笑，岁月静好，希望长大后，他们还能如此。

  内心感叹少年少女的青葱时光，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封存已久的记忆，可能是时日将近，近来，她总是回想从前。

  眼前的少女变得和自己年少时越发相像，一身红衣热烈飒爽，为证自己的非凡酒力，端着一大坛酒，不服气地往嘴里灌，矮桌对面英挺风流的少年将军一身铁甲染了酒色，抬碗将酒水一口饮尽，陪着姑娘畅快淋漓。

  是谁先迷了谁的眼已经不重要，曾外祖曾教过她，看准一个男人那就抬进屋子就行，随我畅快，我是云中姜家女，没什么世俗规矩能框住我。

  后来遇见了落魄的长安姜家姜雁行。他的酒量胜我，他的武功胜我，他的姿势也不比我差，他很好，我很喜欢。

  于是我谨记长辈教诲，喜欢就抬进屋里，打不过就灌醉了再抬，那些男女授受不亲，同姓不可通婚什么的都框不住他。

  后来他再次证明他的酒量远胜于她，她醉了，他没醉，但是他成功把她抬进了她屋里，过程不盛美丽，但是结果很好，她很满意。

  于是她开始三天两头地约人喝酒，然后拉人钻屋子，她慢慢地找到一个她强过他的地方。

  他喝酒不脸红，但是一钻屋子，他就容易脸红，她就不会那么害羞，她强过他，她也爱极了这样的他。

  可惜少年将军没能光复他的门楣，被朝廷的一纸传书送到了一支破烂军队的前锋军里，只回来半罐白粉。

  酒堂的矮桌再也没了对坐的璧影。

  也没人再配去坐在大堂与她饮酒。

  她戒酒很多年了。

  姜雁行，你是怕我忘了你，才要日日勾我回忆，免得到下面与你生疏了去？

  你不用担心的，我对你再熟悉不过了。

  芳华趴在矮桌上打开两本无名书，第一本确实是剑法，这本书外皮看着普通，里面却是用羊皮削成的一张张方方正正的纸，这才能保存这么好。

  这剑法以她现在知道的武功路数来看，这些招式确实精妙，舞得是一派潇洒风流。

  快速略了剑法招式，令她惊讶的是后半册——杀人剑，这后半册没有成套的剑招，但是每一招都足够干脆利落，直破敌人的命脉。

  书尾还多了一幅人体结构图，上面标注出来的除了人体器脏，就是对敌人有伤害的穴位。

  相较于前半套剑法，她更想学后半套，她不得不承认，她学武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但战乱中的保护往往是杀伐。

  芳华没再细究剑法，放下这本，翻开另一本。

  嵇灵一直坐在芳华旁边凑近和芳华一起看书，刚刚芳华看剑法时，他就看见了，这书他喜欢的，但是芳华看书粗略，不细看，他都没来得及连起来呢。

  眼下，芳华放下这本书，他立马接过看了起来，泛黄的书页在他手里飞速地翻飞着。

  到了杀人剑，他翻书的速度却是慢下来。

  芳华并不介意嵇灵看了这套剑术，嵇灵对武术天赋异禀，家里的传书他们俩一起学应该比她自己琢磨要快多了。

  再说，实在不行，她骗嵇灵当她徒弟就行了，这样老祖宗们也不会半夜找她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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