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之外的陈也头脑越来越昏沉，身体控制不住地飘向阵法中。

  “李问水，不要……”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

  半炷香过后，李问水接住了从空中落下来的陈也。

  喉间腥甜上涌，李问水几乎有些踉跄，他全身的灵力没有大半，抱着陈也的手微微颤抖。

  李问水贴近陈也的胸膛，听到了微弱的心跳声。

  “成功了。”

  他低头带笑看着怀中的陈也，眼里都是爱意。

  张醉山看着他虚弱的样子说：“这阵法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李问水抬头，语气平静如常，“我只能活十日了。”

  “什么！”张醉山又惊又怒，“李问水，你为了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李问水坦然道：“我这一生没有爱过人，只这一次，我不能看着他死。与其这样，不如拿我的命换他的。”

  他看了一眼暴怒的张醉山，说道：“又要麻烦师兄了，我死之前会离开这里，我的死讯师兄替我瞒着吧，就告诉他我去寻找治伤的药了。”

  李问水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不让陈也知道自己以命换命的事，不然陈也该难过很久了。

  张醉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问水，半晌后，他又苦笑，“果然是你的情劫，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情劫还是应验了。”

  他不禁想，老天为何要这样捉弄李问水？

  李问水看着怀里的陈也，满足道：“能够救他，没有害死他，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师兄，我不怕死。”

  张醉山红了眼眶，“罢了，罢了。这几日你便好好和他做最后的告别，我会替你瞒着。”

  他已经亲手埋葬了师父和师叔，十日后，又将埋葬自己的师弟。

  张醉山最终背影寂寥的离开了木屋。

  ……

  陈也觉得自己像是做个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境模糊，他记不清什么，只感受到了悲伤。

  就像是要失去什么一般，巨大的恐慌涌上了陈也的心头。

  陈也惊醒了。

  他喘着粗气坐了起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现在是人的状态，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

  陈也心里一惊，在想自己是不是睡了很久，李问水已经死了。

  他慌忙下了床，立刻往外面走去。

  刚打开门，陈也迎面撞上了李问水。

  李问水手里拿着水盆和帕子，他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只是脸色看起来苍白无比，他将帕子放进了水盆里，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陈也的额头，“撞疼了没？”

  陈也的眼泪掉了下来，他伸出手一下子抱住了李问水，“李问水，你没死。”

  “我当然没死，不过是救你耗费了一点灵力，修养几日就好了，别担心了。”

  陈也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了，巨大的悲伤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分明李问水用了邪术救他，只有十天可活，可李问水还是选择了瞒他。

  “为什么…”

  陈也松开了李问水，李问水进屋将水盆放在了桌上。

  “什么为什么？”

  陈也擦了擦眼泪，既然李问水不想让他知道真相，他就假装不知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为了救我肯定费了很多力气。”

  李问水弯了弯唇角，将水盆中的帕子绞干递给了陈也，“先洗洗脸。”

  陈也接过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了。

  “你是为了给我报信，如果没有你，我肯定已经死了…”

  他话没有说完，陈也就堵住了他的嘴。

  两个人亲得难分难舍。

  这一次李问水没有再推开陈也，他开始回应陈也。李问水的吻就和他这个人一样温暖、柔软，他一只手托着陈也的后脑勺，一只手放在陈也腰间。

  许久过后，两人分开了。

  李问水伸手擦了擦陈也脸上的泪，“怎么又哭了？”

  陈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什么。”

  “那就别哭了。”李问水说:“不过最近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我离开后你别来找我。”

  陈也昏睡了三天，李问水只剩七天时间了。

  陈也声音微颤，“为什么？”

  明知李问水在找理由欺瞒他，陈也还是不得不顺着他的话问，以免李问水觉察出端倪。

  “我这次受了点伤，国都的钦天监或许有疗伤的法子。不过我不能带你去，钦天监的人修为高深，你去了会很危险。你就在青云山好吗？”

  陈也沉默了两秒，他哽咽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李问水本想说不用等他，但他又觉得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说不定时间久了陈也自己就离开了。

  “好，那你就等我。”

  夜里的时候，陈也和李问水睡在一起，陈也能够感受到李问水整个人身体是冰凉的，他用力地抱住了李问水，想要给予李问水一丝温暖。

  但他自己就是雪狐，身上的温度没有比李问水高到哪里去。

  “我去拿一床被子。”

  李问水拉住了要起身的陈也，“不用了，已经盖了两床被子了。”

  他将陈也抱在怀中，“这样就不会太冷了。”

  陈也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有些闷，“真的吗？”

  “真的。”李问水咳嗽了一声，“最近几日下雪，天气有些冷我身上才这么冰。别担心了，快睡。”

  后半夜陈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旁边没有了李问水的身影。

  他站起来推开一道门缝，看到了屋檐下坐着的李问水，他双手握拳，脸色苍白，一副极力忍痛的模样。

  【他为了救你一日之内耗光了大半灵力，还要承受被邪术反噬的痛苦。】

  系统向陈也解释。

  陈也鼻头一酸，眼眶红了，李问水肯定是身上太痛了，但又害怕发出声音吵到他才坐在了外面。

  他轻手轻脚地回了床，没有让李问水发现。

  许久过后，被子被掀开了，陈也感受到李问水动作很轻的上了床。

  李问水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了陈也，脖颈间一凉，陈也感受到了什么。

  “如果我们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

  李问水的声音低不可闻，如果陈也不是醒着的状态，肯定听不见。

  陈也在他的世界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也不知道心痛的感觉，可自己到了任务世界，他才知道原来情爱能够让人幸福得如在云端，也能让人心如刀绞。

  又过了两天，李问水苍白的脸色让人一看都心惊。

  不久前，他还是神采奕奕仙风道骨的模样，可不过几天，邪术就将他反噬成了病入膏肓的模样。

  为了不被陈也看出端倪，李问水让张醉山给他的身体输送了一些灵力。

  灵力让他暂时恢复了几分生机，但也只是暂时的，时间一到，他还是会死。

  李问水受伤，陈也就承担了照顾他的责任，开始学起了做饭。

  不过他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四道菜有三道都是糊的，好在李问水不挑，只要是陈也做的他都照单全收。

  清晨，陈也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坐在床头束发的李问水。

  他右手将及腰的长发挽起，左手拿着木簪就要穿过去，不过如今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却有着很大的难度。

  左手一颤，木簪就落在了床边。

  李问水刚要捡起木簪，陈也已经先一步将木簪拿到了手中。

  “我来帮你。”

  李问水一愣，没想到陈也醒这么早。

  “刚才只是手不小心抖了一下。”

  陈也将李问水柔顺的长发挽起，再用簪子固定好。

  “我知道。”

  陈也抱住了李问水，“我想为你挽发。”

  李问水看着他说:“那今日我也为你挽发。”

  李问水帮陈也挽发就要细致很多，他按着陈也坐在了梳妆镜前，然后从匣子里面取出了一根玉簪。

  玉簪是青色的，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微微反光，通透莹润。

  “不曾见你戴过？”

  李问水将陈也的头发挽起，为他束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镜子里，少年明眸秀眉，昳丽绝色，尤其是一双狐狸眼，虽然不带半分媚意，但是只要被这双眼睛盯着就让人心中生出爱怜之意。

  青色的发簪让他看起来温柔了不少，和身后的李问水像是一对璧人。

  “这是我之前下山买的。”李问水咳嗽了两声，“你戴着，很适合。”

  在山下见到这支簪子的时候，李问水就想到了陈也戴的模样，几乎没有犹豫，他将簪子买下来了。

  “我很喜欢，”陈也站起身，拍了拍李问水的后背，“怎么又咳嗽了，今日的药喝了吗？”

  李问水略一点头，“已经喝了。”

  第八日的时候，风雪停了，青云山难得出了太阳。

  温暖的日光融化了屋顶皑皑的白雪，也将枝头树梢的冰晶消融了。

  院子里，李问水和陈也一人拿着一把扫帚扫雪。

  陈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着李问水说:“你还是进去休息吧。”

  李问水手下动作不停，“无妨，我成日呆在屋子里，今天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陈也不再劝了，将积雪扫完过后，两人就在院子里品茶聊天。

  尽管天气很好，两人之间还是暗涌着悲伤的氛围，陈也有时候看到李问水苍白的脸都怕自己下一刻哭出来。

  李问水走进了屋子里，他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管笛子。

  “今日闲来无事，不若我为你奏一曲。”

  陈也看着笛子笑了笑，“好。”

  悠扬婉转的笛声在耳边响起，陈也一只手撑着脸，看着旁边吹笛子的李问水。

  “系统，帮我把他的笛声录下来吧。”

  【你已经不能向我寻求帮助了。】

  “录个声音而已，算不上寻求帮助吧？”

  系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可以。不过你以后不会恋爱脑为了任务对象把积分花光吧？】

  陈也听着笛声，随口回道:“当然不会，我还是想着回家的。”

  吹完一曲，李问水将笛子放在了桌上。

  陈也说:“很好听。这首曲子叫什么？”

  “我闲暇时所作，没有名字。想学吗？我教你。”

  陈也眼睛亮了，不过想到李问水的身体他又沉默了，“以后吧……以后教我。”

  李问水勾了勾嘴角，“好，以后。”

  夜里李问水悄悄起了床，他走到了桌子旁，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本书，书是他自己写的，上面有道家基础心法和剑招。

  他曾经答应过要教陈也一些基础修炼方法，不过以后没有机会了，他只能把心法和剑招写出来，再详细注解，这样他走了以后，陈也也可以自学。

  烛火葳蕤，李问水的眉眼在昏黄的烛火下愈发温柔，他写书的时候总要再三斟酌字句，担心陈也看不懂，有的地方还画了图。

  之前连着写了七夜，原本还有很多内容，但李问水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他尽量将重要的写了。

  晾干墨迹将书本合上后，李问水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血被他吐了出来，好在他及时将书推开，血没有滴落在书上。

  用帕子擦了擦桌上还有嘴角的血迹后，李问水吹灭蜡烛上了床。

  黑暗中，陈也转过身抱住李问水，“你做什么去了？”

  李问水压抑地咳嗽了一声，“怎么还没睡？没什么，喝了一口水。”

  陈也坐起来，他刚才分明听到了李问水的咳嗽声，如今鼻尖还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你把嘴张开，我看看。”

  李问水已经漱过口，但他不确定会不会被陈也发现血迹。

  “看什么？已经很晚了，休息吧。”

  陈也抿了抿唇，他欺身压住了李问水，亲在了他的唇上，然后撬开了他的嘴，舌尖相触，陈也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良久之后，陈也放开了李问水，他贴近了李问水耳边，“我想和你行鱼水之欢，有夫妻之实。”

  李问水倏地呼吸一重，但理智还是让他拒绝了，他一个要死的人，不应该再给陈也多余的眷恋。

  “不可，我是修道之人。”

  陈也:“你没有入道门，修的哪门子道？”

  他的手放在了李问水腰间，“难道你不想要我？”

  陈也的手将李问水的腰带解开了，“你我情投意合，合该如此。”

  李问水握住了他的手，眼中浮现一丝挣扎。

  如同山间魅惑人的精怪，陈也发挥了狐妖的魅惑天赋，让人迷醉的香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守礼守了这么久，你总要放纵一次吧？”

  “难道你不想要要我吗？”

  “李问水，别压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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