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慧搬来和儿子夫夫两个一起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吴崎在看到她曾经弹奏琵琶时候的录像后，就默默地私下里到处帮她寻找名医，希望能治好她的手伤。

  在尝试了几次治疗，都失败了之后，程慧就劝他放弃。

  自己的手已经这么些年了，就算当年还有救，现在也应该是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

  然而吴崎这个孩子很犟，表面上说不找了，却还是一直都为她留心着。

  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个针灸大师。

  程慧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吴崎和程野都劝她再去试一次，于是为了不让孩子们的孝心落空。

  程慧还是打算去再试一次。

  结果做了几个疗程下来，明显手上的感觉好了很多，越来越灵活和轻便了。

  程慧隔了几十年后，再一次抱起琵琶，手指有些颤抖的拨动了琴弦。

  果然，不止手指还没有完全恢复，比较僵硬外，技法也已经完全生疏了。

  她在这种落差中，安慰自己，好歹是可以弹了。

  这个年纪了，按说早就没有了过去年轻时候的那些狂热和梦想，对她来说，还能再弹琴这件事本身就应该非常值得开心了。

  可是曾经年少时的追求和执着，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得下。

  多少次，她表面上一片祥和，可是却在吴崎程野不在家的时候，抱着琵琶一练就是一整天，直到手指都弹出了血。

  程慧给手指一根根的抹了药，贴上了创可贴，可她平静下低垂的眸子里，却阴云密布。

  她和过去，真的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她不敢让自己的手伤得厉害，她很害怕再次失去健康的手。但是在伤好之前，她也会不间断地去练习指法，熟悉肌肉记忆。

  她看了很多现在年轻演奏者的视频，可是看的越多，人就会越焦躁和心急。

  那种曾经失去的不甘，像是心魔一样，催促着她，再多练习一下，再多追赶一点，快一点恢复，快一点进步。

  程慧知道这样不对，这已经逐渐让她失去了重新弹琵琶带来的快乐。但程慧却又很难再恢复到之前，以为再也不能弹琵琶之后的那种平和状态。

  吴崎的妈妈何萌是个非常孩子气的人，除了种花，其他爱好都是想起来一出是一出。

  自从得知程慧开始重新学着弹琵琶后，他也萌生了要一起学习的念头。

  于是很快就拉着程慧一起，去给自己也买了一把琵琶，开始每天抱着琴就往儿子家跑，非要和程慧一起学，一起练。

  “小慧！你真的太厉害了，为什么你的手指可以变化得那么快！

  不像我只要稍微快一点，就记不住下一个地方该按什么位置了。”

  何萌的表情很丰富，是程慧见过的变化最多的。可以上一句都还是兴高采烈的星星眼，下一句就变成了垂头丧气的狗狗眼。

  前后过度的那么自然，嘟着嘴像个小孩儿一样摆弄着琵琶的模样，搭配着她那张漂亮的瓷娃娃脸，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做作反感，反倒还很可爱。

  程慧很有耐心的，一点点示范给何萌看，嘴上也不忘安慰她。

  “你是因为刚学习不熟悉，谁刚开始学都是这样的。

  等你以后弹得多了，也就会变得很厉害了。”

  才不过两句普通的安慰，何萌的沮丧就化解了，她马上就又精神奕奕起来，翻看着学习的曲谱，手指学着程慧的动作，一点点的按着顺序笨拙的按在琴弦上。

  她好像很容易就被满足了。

  程慧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原本的那些重新学习琵琶的沉重和焦虑都被化解了不少。

  自从何萌来找程慧一起学琴之后，这种枯燥病态的练琴日常，在多一个笨拙到需要人照顾的学员之后，得到了放松和舒缓。

  彼此越来越熟悉了之后，何萌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她虽然看起来像个孩子，但是礼数很周到，教养也很好，动作或优雅淑女，或纯情可爱。

  从来不会让程慧感到一丝一毫的不适。在何萌的提议下，她们练琴的地点从程野吴崎的居所，换到了何萌最引以为傲的花园里。

  花园有一个白色的凉亭，上面爬满了紫藤花。

  她们坐在紫藤花下一起弹琵琶，宛转悠扬的琴声，明快的如星星点点的节奏，混合着花香，使人沉醉。

  程慧的手指再也没有因为过度练习受过伤。

  弹琵琶这件事，从拼命追赶，心有不甘的痛苦，逐渐被何萌化解为了一种纯粹的快乐。

  有人陪伴着一起进步的感觉，真的很好。

  何萌除了跟程慧学习琵琶之外，还要跟程慧学打架。

  在那一天亲眼见识了程慧的身手后，何萌就一直念念不忘。总幻想着自己也可以变得那样厉害。

  “你试着来抓我的手腕。”

  程慧摆出了一个动作，而何萌紧绷着嘴唇，一脸认真的猛的伸手去抓。

  谁知道才刚抓住了程慧的手腕，对方手就往下一沉，手肘一翻，成功脱逃。

  而且还在脱逃的瞬间反手抓住了何萌的手腕反关节一扭。就把对方给制服住了。

  “啊啊啊疼！”

  “没事吧，我，我没使劲儿。”

  程慧听到何萌哀叫，顿时就慌了，赶忙松开了手，正面想抓住何萌的手腕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结果刚抓上，对方的手臂就是一沉，和她刚才同样的动作，整套行云流水的来了一遍。

  “我学的快吧哈哈哈，小慧你上当啦！”

  何萌吐着舌头，看起来很是调皮。

  结果还没得意完，就被程慧一个扭身，瞬间化解了被制住的动作，交叉抓了何萌的两只手腕，往她身后一绕，就从身后把她给牢牢卡住了。

  何萌不服气的扭了扭，却挣扎不开。

  程慧紧紧抓着她，嘴角带着笑意，嘴唇的位置正好就在何萌的耳后。

  只听她闷闷的低笑一声，口中的呼吸吹的何萌耳朵一麻。

  “老实了没有？”

  何萌的后背贴着程慧柔软的胸口，感受着对方说话时的震颤，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的，脸就有些发烫。

  连心跳都好像快了起来，于是她红着一张脸，结结巴巴的回道:

  “老，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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