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娴看着一桌子酒菜假装叹气道，“王爷说什么我并不明白，况且我不是来同王爷饮酒作乐的。”

  “哪怕饮酒作乐也不影响你质问本王。”邵衡说。

  “……”叶子娴面露尴尬道，“王爷误会了，放眼整个京都有谁敢质问王爷呢？”

  邵衡端起自己的酒杯时睨了一眼叶子娴，眼神中仿佛在说:难道你不是？

  叶子娴被这一眼瞥得莫名不自在，倒也不是心虚，只是好像有一种说不上来想要进一步试探的感觉。

  “在想什么？”邵衡微微笑了一声，“你莫不是在心里偷偷咒骂着本王？”

  “不敢。”

  “你有何不敢？”邵衡问。

  叶子娴叹了一口气，她抬眸看向邵衡语重心长地问，“王爷，你真的不能放下心结吗？”

  邵衡听到这句话眯起了眼睛，“你是想让本王放下和圣上的私仇？”

  叶子娴点了点头道，“这也是放过王爷你自己，放过所有誓死追随王爷的弟兄。”

  邵衡用两根手指转动着酒杯，片刻后才开口说道，“他们从追随本王那一刻起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是你不可以！”

  叶子娴像个无畏的勇士一般劝解道，“他们对你忠心耿耿，这不是你让他们送死的理由！”

  “王爷，我虽不能感同身受你心中的怨恨，可是圣上是仁义之君，你有恨也好怨也罢，你想过那些无辜之人会遭受什么磨难吗？”

  “王爷，你年少成名既上过战场也立过军功，放眼整个京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难道，你真的想要亲手打破万人对你的爱戴，亲手打破无数边疆战士用性命换来的宁静与安详吗？”

  叶子娴的情绪变得很激动，她原本想要心平气和地探讨这件事，只是一想到战争的可怕一想到万一毅王失败被杀……

  不知不觉中，一行热泪从她的眼睛里滑落。

  邵衡面色凝重怒火迸发之际，突然看见控诉者反而像个受害者一般时他的心又软了下来。

  这，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你……”邵衡到嘴边的话拐了一个弯说，“你这是怕死？”

  “当然，敢问王爷世上有谁不怕……”

  叶子娴貌似想到了什么忽然用袖子用力擦了一下眼睛继续说道，“我不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无论上天有什么安排我都接受。”

  “既然不怕那你哭什么？”邵衡略微无奈地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哄人。

  “我不怕，真的！”叶子娴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语气变得更加的坚决。

  只有一直这么想她才不会生出什么妄念，只有这样她才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身份。

  叶子娴不止一次害怕自己会贪婪现在的一切，况且最关键的是她到底是谁并不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毅王也是清楚明白的。

  正当叶子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邵衡忽然将叶子娴面前的酒杯倒满了酒。

  “多谢王爷，我……”

  “喝了。”邵衡不容反对地说，“本王清楚你的酒量，喝一两杯无碍。”

  “哪怕醉了也是好的，也免得你总是胡思乱想自怨自艾。”

  “自怨自艾……”叶子娴喃喃自语似的重复这几个字。

  是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像灌满了铅水一样沉甸甸的，或许是从朝阳郡主死的那一刻开始。

  因为她亲口答应只要报完仇便可以毫无顾虑地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她害怕了，她舍不得了……

  邵衡看向叶子娴，这次他直截了当地说，“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消失更不会让你死。”

  “若是国师真有通灵的本事，那再替你寻找一具身体也不无可能。”

  “如果他做不到呢？”叶子娴问，“如果两个人之中只能活一个呢？”

  如果“叶小姐”和她之中只能活一个，毅王会让她活着吗？

  叶子娴忽然感觉悲从心中来，如果她不是魂穿，如果她连带着自己的身体出现在这里，那她根本不会考虑这么多，更不会假装大义。

  想到这里，叶子娴举起酒杯猛地就往自己嘴里倒了进去。

  邵衡见她如此无礼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仿佛这才是她本来的性子才对。

  “王爷为何不回答？”

  叶子娴借着肚子里窜上来的一丝酒劲儿说道，“我不是不懂事之人，王爷也无需花言巧语，当初是我主动答应换‘叶小姐’回来，这件事我不会反悔。”

  差一点……

  差一点就要因为他的话感动了……

  叶子娴嘴角露出一抹自嘲，她怎么敢去期待，怎么敢跟人家的心上人相提并论？

  她，怎么敢啊？！

  真是可笑！！

  邵衡听到这些话直接拧起了眉头，只是这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却没有吓唬住叶子娴。

  “为何不信？”邵衡问。

  叶子娴愣了一下重复反问道，“我为何不信？王爷难道是在明知故问吗？难道你要告诉我你最终选择了我吗？”

  “为何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叶子娴愤愤不平地起身质问道，“你为何要选择我？你选择了我便说明你放弃了‘叶小姐’，你放弃她就是抛弃了她！”

  “‘叶小姐’对你有情，你对她有意，你让我怎么办？难道你要让我从一个可怜的女孩手上把你抢走吗？！”

  或许是同性之间的感同身受，叶子娴一想到那个结局就替“叶小姐”心痛，哪怕她也是当事人之一。

  叶子娴既不想妄自菲薄地以为可以得到毅王的心，她也不想成为别人的替身。

  邵衡起身走到叶子娴身后将她搂在怀中说道，“本王并没有放弃她。”

  “既然如此，还请王爷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你这样只会让我动摇。”叶子娴苦笑着说，“不要让我动摇，因为……我怕我会成为一个坏人。”

  “王爷，我虽然不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可是这件事我既然答应了便会做到。”

  “她回来之时，我，会离开！”

  邵衡不露痕迹地叹了一口气道，“此事日后再说。”

  且不说国师是死是活，邵衡都不能让叶子娴回到她原来的地方。

  因为肉身已毁，她早就已经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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